“我想这么长的路途，中间应该有给司机们休息吃饭的地方吧？小饭店什么的。”胡凌说道。
“对的。我们这帮人差不多总是在同一个地方吃饭。我开出了海川市没多久，就停了车，想吃点饭再走，这样路上好一阵子找不到饭店了。我们常去的地方就是百川饭铺。那儿的饭菜比较好吃。”
“当时那饭店门外停了几辆车？”
“四辆车吧。其中两辆是家具城运输家具的，还有一辆大卡车，一辆出租车……大概是这些。”
“你和其他那几个司机一起吃饭吗？”
“嗯和其他三个司机一起吃的。还有其余的人，他们在旁边另外一张桌上。”
“你们谁先离开饭店的？”
“其他人我不清楚……我呢，因为要等天津那边公司的回话，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你给谁打的电话？”
“给老板啊，我发现我车上的发动机不大好了，让他们准备零件修理一下……”
“嗯。其他人比你离开的时间早很多么？”
“并不是，我比最后一个人只是晚走十多分钟。最后一个是开大卡车的，我开得比较快，他大概在我前面不远。”
“在撞车的那一刹那，你没有看见那辆轿车吗？”
“在距离几米远的地方才看见，但已来不及躲开了。”
“周围没有一点儿亮光吗？”
“一点儿也没有。”
“你也没看见其他任何人吗？”
“我也说不好……当时天正下着雨，我车上的雨刷也不太好使，我只知道，当小车掉进水里时，我似乎觉得有人河里挣扎。然后，我仿佛听见了有人喊救命。”
“对了，刚才搜查的时候，在你车里的座位底下的工具箱里，我发现了一个完好无损的手电筒。你为什么当时不把它取出来用呢？”
“……我当时紧张得糊涂了。我担心我的卡车也滑进河里。”
“那么，你经过这家客栈的时候，里边没有亮光吗？”
“可能有灯光吧。”
“你经常跑这条公路？”
“每个礼拜两次。”
“你当时没有想到去打电话吗？”
“没有！我只想到反正派出所已经不远了，于是就直奔了那里。”
“当你在岸边寻找的时候，没有人藏在你的车里吗？”
“我想没有的。”
“为什么？”
“驾驶室里一览无余，车斗的话，为了防雨，我撑开了防雨布固定在了车身上。要是有的话，那人非得解开捆绑的绳子不可。”
“谢谢。不过，你还得留在这儿。我们随时有可能麻烦你。”
“可以。”司机现在唯一想的是吃饱喝足不挨冻。这一晚上折腾的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司机出去了，胡凌走到客栈外屋，看着老板走进客栈厨房去让人准备晚饭。在厨房准备饭菜的是店老板的妻子，看不出年纪，但是长得又瘦又黄。由于突然来了这么多顾客，她有些应接不暇。
除了俩人之外，这店里还有一个叫莉莉的女服务生，倒是很健谈活泼，一边干活一边招待客人。
“前天晚上，我这儿来了一对年轻人，开着一辆银灰色小轿车，就是从河里捞上来的那辆。我当时想，这是一对新婚夫妇吧。您瞧，这就是我让他们填写的住宿登记表。”客栈老板说道。
住宿登记表写的歪歪扭扭，男的名字似乎叫谭维，女的叫张绫，看身份证，是海川市的人。
“那女孩是……一个挺俊俏的姑娘，大概有二十岁的样子，”客栈老板说，“我觉得她太年轻了，不过现在早早结婚的也有不少。所以俩人不是情侣就是夫妻吧。她穿着一条单薄的裙子和一件大衣。”
“这一对情侣有行李吗？”
“有一只行李箱，还在上面放着呢。”
胡凌去检查了一下行李箱，箱子里只装有男人的外衣和衬衣，看来那个年轻女孩是突然决定出行，很可能被男人带走的，所以，事先一定毫无准备。
“他俩什么神情，显得神色慌张吗？”胡凌问道。
“没什么感觉……挺甜蜜的吧，因为白天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在房间里消磨掉的。他们让我们把饭送到楼上，莉莉发现了他们……您明白我的意思吧？”客栈老板说道。
“他们去哪儿旅行，你知道么？”胡凌问道。
“去北京天津那边。”
“他们没有说为什么他们要去北京，却在这里就停下来了呢？”
“我想，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有间屋子，在哪儿落脚还不都一样？”老板苦笑道，“年轻情侣都这样。”
“那辆车当时也停在这附近么？你们有没有谁开过后备箱。”
“这个倒是没有。”
“不管怎么说，这一对情侣本来该晚上回到你这儿来睡觉的吧？”
“嗯，他们回来吃晚饭和睡觉。我们一直等到晚上七点多才收拾东西。”
“这之后他们开车走了吧？车子是几点离开的？”
“让我想想……当时天已经黑了，大概是在五点半左右，我琢磨着是这对年轻人大概在屋里也呆腻了，想到其它什么地方兜兜风去。他们的箱子一直放在这儿，因此我也不担心他们会赖帐。”老板说道。
“你一点儿都不知道发生了车祸吗？”
“在夜里十二点左右巡警来这儿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马上就联想到是你的客人们出了事吗？”
“我是想过，我注意到那年轻人把车子开出停车地的时候，动作很不利索，显然是个新手，并且我很了解河边那个拐弯的地方，天黑路滑不好走，容易出车祸。”老板说道。
“你在那对年轻人的话中觉察出什么可疑没？”
“我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客栈老板说道。
胡凌点了点头，总结了一下现在得到的信息：本周一下午近五点，一个叫谭维的年轻男人，二十三岁，广告公司业务员，海川人，在他住所附近的一家旧车行买了一辆豪华但早已过时的汽车，用现金付了款。据调查，车行老板说，那个买车人的钱夹里还有相当大的一叠钞票。谭维没有讨价还价，并声称第二天就去换牌照。当时，他是一个人来车行的。
然后周三晚上，谭维开车来到这个“水鬼客栈”，随他一起来的是个年轻姑娘，客栈老板说，看那姑娘的打扮，应该家境不错。
周四，这对年轻情侣驾车离开客栈，像是要在附近兜风似的。但是过了一阵子以后，这辆车灯火全熄，在距离客栈几百米的地方，被一辆大卡车撞进了河里。附近的一名货船驾驶员说是在黑夜里听见了呼救声。
然后，谭维和那个年轻女孩没了踪迹。附近派出所和市局的刑警全部出动，从早到晚地在这一地区进行搜索，也走遍附近所有的村庄，查访了所有的旅店，并没有人说见过两个这样的年轻人。汽车后备箱里发现的女尸，年龄在四十或五十之间，打扮得很妖艳，并不是两人中的一个。
法医确认这个女人是在周一的时候，被人用刀片杀死的。同时，这人是在死了仅仅几小时后就被装进了后备箱。所以，当这对情人到达客栈时，车内已经有了这具死尸。因此，这俩人知道尸体的存在么？晚上八点，他们的汽车停在河边，又是在干什么呢？那时有谁在车里呢？又是谁在车里呼救呢？
调查工作现在进入了僵持阶段。到目前为止，收集到的信息本身就有许多自相矛盾之处。
那个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现在还没确定。但是这时候，客栈外头突然来了一辆豪华的轿车，身穿制服的司机下车开门，然后一个头发灰白的男人从车里走下来。
胡凌看到那男人，对仇宇笑了笑：“估计姑娘的爹来了。”
“啥？”仇宇不解地问道。
“这个男人呗，一看就是有钱人，那个女孩不也是个有钱人吗，大概这俩是父女吧。”胡凌说道。
仇宇觉得有道理，上前驱散了记者们，然后和那男人打了招呼，带着他进了小单间。
他自我介绍道：“我叫张璠，是做古董鉴定生意的。我女儿叫张绫，我看到新闻里说这里发生了事故，猜到应该是我女儿和那个男人，所以来看看。您——找到她了吗？”
“不过先生，您能先对我讲一下，是什么使您想到您的女儿可能卷进这个事件中来了呢？”仇宇问道，因为新闻上没有公布情侣的姓名。
“你马上就会明白的。我的女儿张绫十七岁，但看去却象二十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好感情冲动的人。大概是我夫人早早去世的缘故，张绫这孩子也不怎么服管教。不管是对还是错吧，我总是凡事都由着她的性子去做。我也不知道她是在哪里认识了这个谭维的，好象是在一个体育运动俱乐部里。”张璠说道。
“您本人认识谭维吗？”胡凌问道。
“我只见过他一次。我再重复一遍，我的女儿确实是个爱冲动的人。一天晚上，她突然对我说，她要结婚。”张璠叹道，“开始，我把这件事情当成是开玩笑。后来，当我觉察出她是说真的的时候，我就让她带男朋友回来看看。就这样，一天下午，谭维来了我家。他一来，我就很不高兴。他是开着一辆向朋友借来的赛车来的。我能理解年轻人虚荣的心理，可是，他分明出身一般，工作也一般，却仿佛在追求一种奢华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