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宇和罗杰听得一头雾水：“指纹的事儿我们明白了，但是这和凶案有关系么？”
胡凌此时戴上手套，拿出旁边证物袋里的一张照片的底片，对着屋里的灯光举起来，招呼仇宇和罗杰来看：“我让法医帮忙做的对比就是两处指纹的相似之处。你们可以看出来，这底片上也有指纹，它们是一样的。碗上的指纹和这张底片上留下的指纹出自同一只手。”
“这底片又是哪儿来的？研究它们有什么意义呢？”罗杰不解地问道。
“这指纹是在梅太太卧室前窗的一扇窗玻璃上发现的。当时法医不在，我就用你送我的老相机拍了下来。为了拍照还在玻璃的另一面贴了黑色钱包当底板。这只碗是梅子阳屋里的，他的房间也是自带洗手间的。他晚上把假牙放在这里面。”胡凌说道。
“有钱人为啥要用假牙，直接种牙不行么？”罗杰嘀咕道。
“有人会害怕那种种牙齿的手术，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做这种手术。”胡凌说道，“不过事情到了现在，多少有些眉目了。”
然而仇宇和罗杰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他说的话什么意思。
胡凌笑了笑：“怎么，还不懂么？”
俩人一起摇了摇头。
胡凌笑着看向罗杰：“这案子需要我帮忙破吗？”
罗杰犹豫片刻，无奈地点了点头：“需要，我是觉得千丝万缕没有头绪。而且上头给的压力很大，让我们限期破案，唉。”
“明天，我们再去见一次梅夫人，到时候你们就懂了。”胡凌笑道。
俩人不明他的用意，便只好等第二天一早再去见那梅夫人。
第二日早上居然下起了雨。梅夫人站在客厅的窗前，凝视着雨雾中的摇曳景色。就在这时，胡凌三人再度来拜访。
“我开门见山地和你谈。”胡凌进来后向梅太太说。“我想和您谈的第一件事是——您在之前告诉我们说，你不知道您丈夫在最后的几个月里是出于什么原因而改变了对您的态度，变得毫不信任你，沉默寡言，真是这样？”
梅太太双眉一扬，目光冷了下来。她冷冷地说：“你是觉得我做了伪证。”
“是的，”胡凌不动声色地说。梅夫人看着他许久，最终她转开脸，望向阴沉的天空，慢慢地平静下来，一字一句地说：“警察先生，不只是我，还有很多人会对你们说，我们的婚姻……并不是很成功。我嫁给他的时候，那时只有二十岁，我羡慕他的勇气和信心，他是我认为的唯一的男子汉。但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他关心他的生意远胜于关心我。我想我更早些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这点，但我一直在欺骗自己。我丈夫对我的感情……唉……我想说的是，他一直认为，我应该成为什么名媛，给他增光，做他的摆设——他就是这么想的。我被看成他野心的一部分。但我没有如他所愿。他这个人精明之极，一生都惦记的是生意经，别的全都不管。而我感兴趣的却是艺术。他本该意识到，我们根本不合适，在一起会很不合拍。但是他只是娶了我当陈设品而已。”
“最后，我想……是从去年开始的。我记不起具体时间，变故是怎么引起的。也许是某个女人出现了，所以他疏远了我。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维持着表面的客客气气，相互关照，但是我感觉到，我们已经结束了。在他死去的前几个月，情形就是这样。”梅夫人简短地说完最后一句，瘫坐在窗子旁边的沙发上。她仿佛用尽全力，一下子松弛下来。有一会儿功夫，大家都没有说话。
半晌后，胡凌说：“不过，还有一个很唐突的问题：难道你丈夫对你态度的改变与马洛毫无关系吗？”
梅夫人一愣，脸色有些难看，半晌无言。
仇宇在一旁吃惊道：“额——难道那位马先生是——”
“没错，出轨的不是梅先生，而是梅夫人。”胡凌说道，“接下来，我就给你们解释一下梅子阳死亡真相。”
“其实这个案子，除了梅子阳比往常提早起床外出，走向死亡这个疑点之外，这件事还有两个疑点。这两点从一开始就很明显，第一点：人们发现尽管尸体发现的地方就在院子里，离房子十几米而已，可是屋里的人都说他们没有听到叫喊声等声响。当时梅子阳没有被捂住嘴，他手腕上的伤痕表明他和凶手进行了搏斗。凶器手枪至少打了一枪。我听说保安楚非是个睡觉很轻的人，听觉很敏锐，他卧室的窗户都开着，而且几乎是正对着发现尸体地方，因此，这么多人都没听到声响，这是疑点之一。”
“第二个从一开始就显而易见的疑点是，梅子阳居然把假牙忘在床边了。似乎他起床后，穿好衣服，系好领带，戴上很喜欢的银怀表就出了门，忘记戴上他常年累月用的假牙。显然并不是因为他当时太匆忙，即便如此，他很可能忘记的也会是其他东西，而不是时刻需要的假牙。”
第二百四十二章
“然而，这两点奇怪的细节当时都没能让我找出更多的线索。它们只是使我感觉到了藏在暗处的一些疑点，在梅子阳为什么，如何被杀死，被谁杀死的谜团上又加了一层迷雾。但是有了这些疑点，我在昨天的调查中就发现了线索，而这条线索却被费尽心机地掩盖起来了。你们已经看到梅子阳那一间装饰的俭朴的卧室，它与房间里大量的衣服和鞋形成了奇特的对照。如果说梅子阳是个特别简朴的人，那么他为什么有那么多衣服和鞋子？”胡凌一边来回踱步，一边继续说道。
“我在他那摆满鞋子的两个鞋架上层，找到了梅子阳临死前一天晚上穿的那双皮鞋。看得出来，所有这些鞋的做工都是出类拔萃的，很可能是私人订制出来的。但是我的注意力马上就被这双鞋的吸引住了。那双鞋是很轻的礼服鞋，有些有钱人专门订制了之后参加宴会和应酬用的。鞋底很薄，样式很漂亮。但是，在那双鞋面上有一条细长的裂纹，也就是系鞋带的那个地方。这种特别卡脚的鞋要用力才能穿上，所以接缝处一般都做得很结实。但是那一双鞋，线都开了，皮子也裂了。鞋的裂缝都很小，裂的边缘在不穿时合在一起，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一般是不会注意到的。当然，还有一个更不引人注意基本看不见的地方：连接鞋底和鞋面的缝线已经开了。而这些迹象只能表明一件事：这双鞋恐怕是被一个比梅子阳的脚号码更大的人穿过。”
“但是，我看过所有的鞋子，在所有其他鞋中，都没有类似的迹象。所以，别的人穿过梅子阳的这双鞋，为什么呢？而且就在最近才穿的，因为撕裂的痕迹还很新。在梅子阳死后又有人穿过这双鞋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因为我检查这些鞋的时候，尸体才发现不到一天。况且，别人为什么要来穿这些鞋呢？或者，在梅子阳活着时候有人借过他的鞋，并且给撑坏了，但是这种可能微乎其微。还有其他的鞋可以穿，别人是不会选中这双鞋的，因为这是一双特意去参加宴会才用的鞋子，只能配特制的礼服才合适。而且，这个地方的男人只有保安和秘书，那个白昭平，算是朋友吧，偶尔来小住而已。”
“所以，这就很可疑了。大家都说，没有见过梅子阳在晚上喝那么多酒。而发现他的尸体时，他穿得邋里邋遢，这很不像是他以前的作风。尸体衣服的袖口向里面卷着，鞋带系得乱七八糟。看来他起床后没有洗漱，还穿着前一天晚上的衬衣。他的怀表也没有放在寻常放的地方。而且，夫妻俩既然关系已经变差了，那梅子阳竟然告诉妻子自己的行踪，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而他和妻子平常是不怎么说话的，所以这一点就非常奇怪。关键是当时他就连假牙也没有戴，事情就更反常了。”
“所以我突然有了一种比较荒谬的想法：那天晚上在家的人不是梅子阳。警方有不少痕迹专家，鉴定脚印什么的，轻而易举。但是这个人不仅不想留下自己的脚印，还想留下梅子阳的脚印。如果我猜想正确，他的整个计划就是要假装梅子阳当晚在那个地方待过。如果我的猜想正确，那么，这个假装梅子阳的人，把假牙带回进屋里，放在床边，其目的和放回鞋子一样：让大家以为梅子阳已经回到屋里而且睡觉了。所以，梅子阳在这个人来到屋里之前就死了。”
“然后就是衣服。如果我的这个推论正确，那么那个穿了梅子阳鞋子的人一定拿走了他的一些衣服。梅子阳的衣服是私人订制的多，而且花哨的多。这个人特意拿走并穿上了一套比较花哨的外套，这样就让人觉得坐在书房打电话的人是梅子阳。现在很明显，这件不会被错认的衣服——因为太花哨，而且是梅子阳最喜欢的旧衣服——正是这个人计划中的关键一环。他知道马洛如果经过书房，一眼就会把他认作是梅子阳，因为保姆和马洛都说，梅子阳当时是背对着他们冲着窗户打电话，大家都没有看到他的正面。而且大晚上，书房的灯只开了台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