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排骨已经冰冷了,凉春仍旧坐在那里,她知道,方才牧北野生气了,可是她心里有着半分委屈与半分欣喜。
委屈,因为她差些以为他准备不要她了,他问她如何看待七皇子时,怒火蹭的就上了脑袋顶了,但是她如今有些后悔,这世上最不会抛弃她的人,牧北野定是其中之一。
欣喜,胳膊上还有些隐隐的疼痛,面对她的责问,他完全失控的愤怒竟让她此时都有些心悸,在她面前,他第一次这么野蛮,却……不让她讨厌。
牧北野霸道的留下那句话就走了,在凉春看来,有些像是落荒而逃了,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对凉春那么高声的呵斥吧。
“姐姐……”秋生回来了,推门而入的哐当声,打破了凉春的沉思。
抬眼望去,秋生的身上还沾了屋外的寒气,可小脸蛋红扑扑的,“竟不与我商量就跑出去野了,你倒是出息了!”凉春假装不开心,秋生有些着急了。
“不是的,是卓大哥,不,是王爷……”
凉春看着秋生想说什么感觉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起身拉过秋生的手,“好啦,逗你玩呢,王爷告诉我了,他要给你和卓大哥把婚事办了。”
秋生此时没有了方才的慌乱,只剩下娇羞了,“姐姐,可我没有答应。”
凉春凝眉,“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有什么顾虑?”凉春自然知道秋生对卓盛的心思,定是着丫头有了旁的顾虑,“难不成是你的身份?”
“我的事王爷一早就知道了,卓大哥也是清楚的,他并不介意。”秋生解释道:“刚听卓大哥说此事的时候我也是很开心的,但是在去菩提寺的路上,我思虑再三,与卓大哥说了,婚事缓缓再说。”
凉春不解,看着秋生再追问了一句,“到底你是因为什么呀?”
秋生看着凉春,她的眼神从未这么认真过,凉春都有些意外了。
“论身份,我该唤姐姐一声主子的,我爹娘是闹灾的时候饿死了的,大伯婶娘养不活我就将我买给了花柳巷,是我的师父看重了我,收我为徒教我功夫,我们那里的师兄姐们都有许多任务,可我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保护姐姐。”
凉春从未问过秋生她的过往,因为知道她对自己没有半分的恶意。第一次听她说起,才知道原来她过去许久的时光都是为了自己而存在的。
“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如若不是有姐姐的存在,或许我现在就在花柳巷里迎来送往,也或许这样的性子活不了多久。”说着眼睛里泛起了晶莹,“姐姐,我曾问过我师父什么时候我的任务就可以结束了。”
“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凉春还没说完就看到凉春对她摇摇头,打算了她的话。
“姐姐,我师父说了,如果哪一天我觉得你很幸福,你已经不需要我保护了,我的任务便结束了,可以随时离开。”
秋生深呼吸一口气,“等到那时候我觉得我才能坐上花轿,离开姐姐,所以我和卓大哥说好了,等到那个时候,他也同意了。”
凉春还想劝说些什么,可是秋生看起来很坚决,她便沉默了。她走上前,轻轻地保住了秋生,从未想过原来自己的幸福还牵连着另一个人,“秋生,我会努力让自己赶紧让你觉得我很幸福,这样你就可以安心的离开我了。”
“姐姐,你什么时候嫁给王爷啊?”秋生在凉春的肩头轻声的问,惹得凉春一脸笑得推开了她,“说,是不是王爷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问的?”
秋生一脸得无辜,“可不是王爷,你不知道这王府上下都这么盼望着嘛,从王府大门口起就三个丫鬟向我打听了。”
凉春自然知道府里的下人才不会这么碎嘴,尤其是对着卓大管家未过门的媳妇,这就是秋生拿自己打趣呢。
“我瞧着这不是旁人好奇,是你家卓哥哥迫不及待要娶你让你探口风来了吧?”
被堵了嘴,秋生瞬间脸就憋红了,“他才没有呢!”
“没有什么,没有让你来问,还是没有急着想娶你过门啊?”
“姐姐,我是说不过你……”秋生娇羞着往屋外跑去了。
凉春在屋里一脸得逞了的笑容,再低头望着桌上凉了的菜,拿过衣架子上的斗篷,信步出了屋子往牧北野的书房那处走去。
而此时牧北野并不在书房,凉春扑了个空,仟吉也不知道牧北野这大半夜去了何处,凉春正准备离开,却眼见发现书桌上多了一小盒子。
“这是什么?”
仟吉看了一眼,“好像是别人送给王爷的,这几日王爷都会让我再屋里点一根。”
凉春打开闻了闻,只是普通的熏香,味道有些浓而已,“什么时候王爷竟有如此的嗜好了?”放下熏香,凉春便出屋子去了,仟吉在后头一直跟着送出了门,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连院子里都四下看了看,这才去书房里头,打开了那扇窗户,探出头去说了一声:“凉春姑娘已经走了。”
此时方年筹才冒出一个头来,有些狼狈,手里还握着那把折扇,从窗户外头又翻了进来,“你说说,你家王爷不守时,还弄得我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似的,躲着那丫头,作孽啊!”
仟吉也是很不好意思,方才一听下人来报凉春姑娘正往这里来,吓得他直接把方年筹从窗户踹了出去,“方大夫,委屈您了……”
“既然师兄没做什么坏事,那为何要躲着师妹我呢?”
仟吉和方年筹都像是被施了定海神针一般呆立在那里,而一脸不悦的凉春正掀起了帘子半身倚在门框上,等着他们如何给她解释。
方年筹拍了拍仟吉的肩膀,“算了,我们又不是牧北野,何必替他瞒着。”
仟吉拉了拉方年筹,“方大夫,您可别……”但是当眼神飘到凉春那里,也就主动闭了嘴。
方年筹整了整易容,挑动了一下凌乱到他脸前的那几根长发丝,敲了敲受伤的折扇,“你去了雪银山的行宫所以还不知道,这牧北野这几日摊上了一个大好事。”
“什么大好事我不知道?”凉春上前一步,“师兄,你可别框我,说仔细了。”
“这西北一役牧北野促成两国和谈有功,晋王想皇上请了恩旨,要把十六公主指婚给他,皇上自然乐得有牧北野这么一个女婿,这牧北野要成驸马爷了,自然就是大喜事啊……”
凉春的脸色已经开始有些不对了,她回想起方才牧北野的话,原来他那些奇怪的话,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