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番外之 阿木图VS莫凌霄
印莲2021-05-21 14:514,835

  谁是王?

  宁夏问:“‘阿木图’这个名字在你们部落,是不是‘狼’的意思?”

  “不是。在你看来,我像狼吗?”

  宁夏胡乱点点头,一身酒气地靠在阿木图的肩上傻笑道:“你不知道,那天我在山里遇到了狼……狼好凶猛啊……它们要吃了我……不过你看,它们当然打不过我啦……呵呵……可是它们咬人真疼……真疼,我以为我会死掉的……我一定会有一天,被你用尖牙撕碎的吧……是吧?呵呵呵呵……”

  “如果你背叛我的话,我没有尖牙也会把你撕碎的……”他的指尖划过她的唇角,“大概。”

  宁夏微熏,不经意抬头,“什么?大概?”

  阿木图轻吟,声音很低,在微凉的月色下,飘忽地有些不真实,“别问我,我不知道……也或者是我会被你撕碎了……”

  ……

  达曼把四岁阿木图扛在肩上,手指朝阳说:“‘阿木图’在我们北沙部落里,是‘神之光明’的意思。”

  阿木图一手抱着达曼的头,一手抬至额前,眯着眼眺望那被朝阳渲染成霞彩的天际,问:“好美啊,这是太阳,太阳就是光明吗?”

  “对,太阳就是光明。”达曼俊朗的脸庞在朝辉下镀上了一层金粉,阴影突兀使他看起来更加挺拔,“儿子,你就跟这太阳一样,是契沙的光明!这一片的草原,山峦,河川,都是你的家,你放眼所能看到的人,都是你的臣民!”

  “恩!”阿木图用力点点头,“光明记住了!”

  达曼一愣,遂大笑起来,笑声张扬地随着草原的风飘扬起来,如旭日一般耀眼。

  这是统治了契沙二十七个部落的首领的笑声,仿佛也是阿木图最后一次听到他父亲的笑声。

  那年,他才四岁。四岁之前,他的生命中充满了这样的欢笑。

  那年深秋,汉统的战火铺天盖地淹没了契沙。

  那年冬天,他父亲死了,死的时候连话都没来得及和他说上一句!

  这是他仅有的记忆,深深刻在了脑海中,像一场噩梦,真实的,不会醒的噩梦。

  他已经记不清楚那时候旁边是否还站着别人,记不清自己究竟是如何站到了那里,只记得那年冬天,赤拉那草原上下起了很大很大的雪,大到足以将他给埋葬。

  埋在雪地里的尸体,和生前的一模一样,只是变得冰冷了,僵硬了,不会再睁开那双和他一样幽绿的眼眸,在他能单独猎杀到兔子的时候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你不愧是我的儿子!”

  阿木图是生生看着父亲倒下的,身上没有带任何一点伤。

  然后他抱着尸体对莫心诺说:“娘,爹怎么睡着了?”

  莫心诺把阿木图抱起来,解下大大的狐皮披肩将他重重裹住,然后摸着他的脸,微笑着说:“爹去天上了,娘也要去了。”

  “不要!”阿木图一把抓住莫心诺的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用力摇头,急道:“娘,不要抛下小图!”

  在他额上印上一吻,然后莫心诺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玉放进阿木图手中。

  通体莹白的玉,巴掌大小,在白雪青天下,似有着生命般流光异彩!玉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如果仔细辨别,可以看出一个“心”字。

  莫心诺的心,莫君心的心。

  莫心诺,他的母亲,契沙王达曼的妻子;莫君心,他的外公,汉统的王。

  莫心诺颤抖着手,将手帕蒙住阿木图的眼睛,说:“小图,拿着玉,去找外公。对不起,以后娘不能陪你了……以后的路,你要一个人了……”

  “娘!”阿木图急着要拉开手帕,却被莫心诺阻止。

  “小图,答应娘,千万不要把手帕拿下来!千万不要看!”她压抑着哭泣,紧咬住双唇说:“对不起,你还那么小,却要你承受着这些痛苦……可是小图你要记得,你的爹娘一直爱着你,一直都看着你……”

  “不要!我不要!”阿木图急得要哭出来了,一头扑进母亲怀中。

  莫心诺却一把拉开他,扶着他的肩膀说:“从现在开始,你不可以哭!”

  她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带着哽咽,却万分严厉,让他一动都不敢动。

  “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莫心诺说,“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话未说完,眼泪又汹涌了出来。

  她竟然对一个四岁的孩子说,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娘没有办法……小图……”莫心诺抹了把眼泪,深吸口气,说,“娘……娘要陪爹爹,你明白吗?”

  蒙住眼睛的手帕是红色的,血一样的红。

  阿木图他咬着牙,握紧了拳头,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树叶,偏不敢说一句“不”,更不敢拉下这块手帕。

  “娘——你不要吓小图……”眼泪沾湿了手帕,他睁开眼,满目一片血色。他颤抖着说:“娘,你不要哭,我答应娘,一定照顾好自己,一定好好吃青菜,一定听锒穆大叔的话,用功读书……”

  “对不起……对不起……”莫心诺一把推开他,猛地转过头。

  天空万里无云,纯净得如同这赤那拉草原上白皑皑的银雪。莫心诺一步步向她的丈夫走去,步伐落在雪地上,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脚步停住的时候,万籁俱寂,连心跳都没了声音。

  她弯腰拣起地上散落的达曼的配剑……一把叫做“银枭”的上古宝剑。

  “娘——!”一个凄厉的童声响起。

  莫心诺不敢回头,冷冷地说:“小图,你答应娘不拉下手帕的。”

  “小图……没有拉下手帕……”孩子的声音在颤抖。

  举起剑,莫心诺咬着牙压抑着哭泣,却连最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红色的血液像春天开出的朵朵花,绽放在她的脖子上,天地旋转了起来,花儿喷洒了一地,似温暖了一地白雪,温暖了赤拉那整个寒冬的冰川……

  她倒在了达曼的身边,双手紧紧搂住了她的丈夫,以一个拥抱的姿势,却不知是否还能期待来生。花儿开了一地,在她周围晕开,白雪红血,像吟唱过漫漫一个世纪的倾诉……

  小图答应过娘不拉下手帕的……

  但是手帕被风带走了……

  他看到娘的脖子上开出了鲜花,比盛夏满山坡的啼血杜鹃还要艳丽。

  青天变成了灰白,他什么也听不到,仿佛连悲伤都再也感觉不到……

  茫茫一片,皆是空寂。

  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狐皮披肩丝毫不能抵挡那一片肃穆白雪的严寒。太阳下山的时候,晚霞把雪地染成了血海,仿佛开出了无穷无尽的花,满眼,满世界,都是在他娘亲的血中开出的花……

  然后天黑了,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风开始呼啸起来,他却已经感觉不到寒冷。

  当你的心比风雪还冷的时候,便不会觉得那是寒冷了。

  爹爹说,他是神之光明,是契沙的光明。可谁又是他的光明?谁又可以来拯救他满眼的黑暗和恐惧?

  后来锒穆大叔把他从原野上带回去,他还是呆楞着不肯说话,像傻了一般。这种症状一直持续到一个叫莫君心的男人出现。

  莫君心眉目间和娘像极了,只是气势完全不同于娘的婉约柔和。

  这是他的外公,阿木图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血浓于水,只要一眼。

  他笑了,这是自他亲眼见娘死去后,第一次有笑容挂在脸上。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白玉,放到莫君心手中。那瞬间莫君心眼中流露出了的诧异和痛楚的情绪,然后他便被带回了汉统。

  汉统是当时最强大的帝国,无人可比。

  汉统的王宫是汉统最雄伟华丽的宫殿,无人可比。

  汉统在契沙南方,到汉统皇宫的时候,已经开春。开春了,他便五岁了。

  五岁的时候,莫君心带阿木图回了汉统,回去之前,杀了锒穆大叔。

  那个时候,阿木图刚好在门口听到莫君心说话,说锒穆是达曼的人,不能活。

  然后他笑了,那笑容,像极了赤那拉草原上满野的花红。

  莫君心回到镜安城,便开始设宴,宴会整整持续了七天。

  这场大宴非常隆重,庆贺汉统拿下了契沙,莫君心战胜了达曼。

  这是多么振奋人心的事啊!他是多么伟大的汉统王!

  而阿木图,像是这场战争的战利品,一袭华袍披身,坐在离王座很远的下座,与王座上那人的孙子孙女们坐在了一起。

  在很小的时候娘就跟他说过,外公是个睿智的人,是个和蔼的人。

  是的,多么睿智,多么和蔼。

  “你不开心吗?为什么不笑?”旁边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睁着乌黑的眼睛打量他。

  阿木图扫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啊!你的眼睛是绿色的!”小女孩像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抽了口气。

  “真的吗?”旁边有一个小男生拉开小女孩凑上前来,“哇!真的!好像宝石哦!”

  “我听麽麽说,只有妖怪的眼睛才是绿色的!”小女孩又说。

  “对!我也听说过!”一群男孩子围了上来,把他当异类一样盯着。

  说话的都是宫外进来的郡主世子们,他们不认识阿木图,可是,宫内长大的皇子公主们却认得。

  “他是契沙人!”

  “对,他是契沙的俘虏!”

  “他应该做奴隶!”

  “契沙人都是奴隶!”

  “他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契沙人只配吃猪食!”

  “对,滚出去!”

  “你这个奴隶!滚出去!”

  “你这个绿眼睛的妖怪!滚出去!”

  开始有人动手打他,随着骂声高昂,打他的人越来越多。

  阿木图缩成一团,护住头,任拳脚落到他的身上,没有哼一声。

  孩子们力量有限,有人打累了,开始拽他的头发。抓大把的拉不下来,便几根几根拉,直疼得他以为头皮都要被扯下来!

  可是没有哭,嘴皮被牙齿咬出了血,没有眼泪,没有呻吟。

  这时候,一大碗菜汤忽然被人泼到身上,四周安静了一下,拳脚都停了,连拉他的头发的人也缩回手。

  菜汤很脏,会污了手的。

  阿木图绻着身体,慢慢抬起头,菜汤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黑发被拽得一地都是。

  他站起来的时候,每个人都盯着他,却没人再说话。

  那是双狼一般的眸子,冰绿冰绿,冷到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们都害怕!那抹莹绿中,是带着侵略的残酷和血腥!

  他扫视了一下周围,视线落在了一个手还端着汤碗的男孩子身上。

  那孩子跟他差不多高矮,皮肤白净得像个女孩,可看他的目光不像别的孩子或惊或惧或厌恶,而是多了份冷寂和漠然。

  那孩子有双极其漂亮的眸子,乌黑透亮,如草原上的星辰。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震怒的声音响起,刚才这个角落的嘈杂让莫君心走了过来,惊讶地看到满地的狼籍和狼狈不堪面带淤青的阿木图。

  孩子们都低下头不啃声,只有手持汤碗的孩子镇静地把碗放在桌上,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愧疚没有低头,而是同样看着落魄但依然挺直了背脊的阿木图。

  莫君心一愣,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对旁边的侍女说,“带他下去清理。”然后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莫君心一走,孩子们又窃窃私语起来。阿木图跟着侍女走过那孩子的身旁的时候,与他相视一眼。

  刚才他错了。

  那双眸子,不是如草原上的星辰,而是比星辰还要明亮。

  再后来,阿木图见过他两次。

  一次是在大典上,他安静地坐在莫君心的怀里。

  第二次,他在练习射箭。那也是他最后一次看到他。

  他的左手裹着白布条,拉弓的姿势很好看。他努力地一箭一箭射出去,弓的握手处漆都磨掉了。

  阿木图就在那个时候走了上去,对他说:“把弓给我,你好好看着。”

  抽箭拉弓射击,动作流畅到无懈可击,正中红心。

  乌黑的眼眸瞬间惊讶,然后面色苍白,显出了不甘和惊惧。

  阿木图笑,对他说:“汉统人,契沙总有一天会让你明白,谁才是王!”

  这句话是今生阿木图对他说的第二句话,而这句话他一直都记在心中,连同那双狼一般带着侵略的幽绿眸子。

  在阿木图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他叫住他,“阿木图!”

  阿木图转过身,头向一旁轻斜,挑眉而笑。

  “我不会输给你!”那孩子瞥着气,瞪他。

  “你叫什么名字?”阿木图问。

  “莫凌霄。”孩子底气十足地回答。

  阿木图淡淡地说:“莫凌霄,你和我,不一样。”

  血管里流着的是相似的血,但不一样的是宿命。

  他们一个人努力着只为得到长辈的赞许或自己的优越感,而另一个,是为了生存。

  这是本质的差别。

  圈养的狗,怎能跟野生的狼相比?

  然后莫君心犯下了他这一生最大的错误。

  或许是对他女儿还有着未泯的愧疚,他将契沙作为封地给了阿木图,并赐封号:“契沙王”。然后让周奔将军驻守契沙,让永亲王辅佐教导。

  两年后,莫君心因病痛缠身终于病势。其子莫听年即位。

  莫君心死后六年,阿木图十三岁,杀了周奔。

  又一年,阿木图十四岁,俘虏了永亲王。

  再一年,阿木图十五岁,宣布契沙从汉统独立出来。

  再九年后,阿木图二十四岁,扩充军队,着手策划攻打汉统。也是那一年,莫凌霄刺杀失败,因为一个女人,进入契沙军中。

  果然是都流着同一个人的血,他们连看女人的眼光都如此相似。

  这女人打乱了他们的步调,却依然未能阻止这场战争。

  再一年,阿木图二十五岁。

  自此,他们相识了整整二十年。

  这场仗也等了二十年!站在对立面上,他们天生为敌。

  ……

  莫凌霄,我等了你整整二十年。

  如果你是女人,这二十年我便要你匍匐在我怀里呻吟。你的双目比繁星璀璨,这勾人的双目,从今以后只能反射出我照耀的光辉!

  如果你是女人,莫凌霄,即便你我天生为敌,即使我必须杀尽天下人才能得到你,我也绝不放手……

  你的一眼,便是我的一个世界。

  莫凌霄,你可知道,这场血战,是为你而开。

  看满山遍野的花红,那都是我对你绝望的爱!

  备注:

  最后一段纯属恶搞,手一滑就写出来了(擦汗)……与正文无关,请无视之。

继续阅读:66.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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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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