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活着还有意义吗？
我摸索着抓到一个玻璃杯，将它摔碎，随手抓起一片尖锐的碎片。
我缩在墙角紧握着玻璃碎片，霍云霆面色阴冷，“怎么，你还想杀人？你有这个胆量吗？”
我红着眼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地看着他。
我也曾经满怀希望地活着，但经历了苏千媚十年的折磨，忍受了父母十几年的冷落与责骂。
我早已失去了所有梦想，只想着怎样活下去。
但此刻，我突然觉得活着太累了。
我高举玻璃碎片，在霍云霆惊恐的目光中，狠狠刺向自己的脖颈。
……
睁开眼时，看到熟悉的天花板，我不禁发出一声冷笑。
原来还活着。
喉咙里一阵瘙痒，我想叫小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试图坐起身，却被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影制止。
“伤口还没愈合，不要乱动。”
我抬头望去，人影背着光，我努力眨了眨眼才看清他的容貌。
温和儒雅，这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
口渴难耐，他扶我起来，小心翼翼地喂我喝水。
我微笑着点头表示感谢，他移开视线，转身在桌前继续书写。
小晴很快回来，这时我才得知他是医生沈墨川。
“沈医生，药开好了吗？”
沈墨川递给小晴病历，认真地叮嘱用药事项。
小晴去拿药，沈墨川正襟危坐在桌边，姿势严谨得近乎僵硬。
“夫人真可怜，听说霍总把她抱回来时浑身是血。”
“有什么可怜的，都是她自找的，害了霍总心爱的苏大小姐，那是她亲姐姐，这种心肠歹毒的女人，死了都是活该。”
院子里传来佣人毫不掩饰的议论声。
在霍家我经常听到这样的话，资历老的管家还会当面羞辱我，他们都知道霍云霆厌恶我，为了讨好他，就使劲折磨我。
剩饭剩菜我都能吃，还会在乎几句难听话吗。
不过，有沈墨川这个外人在场，我还是感到几分尴尬。
6.
“苏小姐，城郊的东湖边长着一棵百年桂花树。”
沈墨川忽然开口，声音如同一汪温暖的泉水，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沉浸其中。
只要踏入其中，温暖的泉水就会将你舒服地包裹住。
我睁大眼睛望着他，喉咙受伤说不出话，只能用眨眼回应他说的话。
沈墨川跟我分享了很多他在医院和旅途中遇到的趣事。
小晴回来后，沈墨川起身告辞。
小晴刚扶我喝完药，房门就被人踹开，霍家管家带着几个保安冲进来，不由分说就要拖我走。
“夫人还在养伤，你们怎么能这样！”小晴挡在我面前，和他们对峙。
我被拖到客厅摔在地上，霍老太太抄起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砸过来，碎片划破我的脸。
“废物东西！赶紧去把云霆叫回来，你看看现在闹成什么样，全是你的错！”
“霍家容不下你这种人！马上给我滚回苏家，让他们瞧瞧教出什么好东西！”
刚进苏家大门，我妈就狠狠给了我一脚。
“贱人，被婆家赶出来，还嫌我们苏家的脸丢得不够吗？”
在家休养了半个月，我终于能说话了。
“明明是姐姐和人私奔，凭什么要我被霍云霆这样羞辱！”
他们舍不得失去霍家这个靠山，只是警告我不许再提这事。
爸在霍云霆下班的路上堵住他，把我送回霍家。
“女婿，都怪我没教好女儿，你带她回去，要打要骂随你。”
不要，我拼命挣扎，“我不要回霍家！”
结婚这么久，霍云霆第一次正眼看我。
“你是我霍云霆的老婆，不回霍家你想去哪？”
霍云霆粗暴地把我塞进豪车，扯痛了我脖子上的伤，我疼得直掉眼泪。
见我咳嗽不止，他想帮我顺气，我却吓得缩进角落，警惕地看着他。
霍云霆愣住了。
一路无言。
回到房间，发现屋里多了很多奢侈品。
霍云霆尴尬地开口：“那天是我太冲动，这些礼物算是赔罪。”
“我就是想给你个教训，谁知道你会……”
“你要是早点怀上孩子，我也不会发这么大火。”
我始终沉默，和小晴整理着床铺。
霍云霆脸色阴沉，“苏眠，欲擒故纵玩过头了。”
过了半个月，我脖子上的伤基本痊愈，每逢下雨就会隐隐作痛。
霍云霆来过我房间几次，每次都想把我拖上床，我以养伤为由推脱，他摔门而去再也没来。
不久就传出他出去找情妇。
我让小晴趁他找情妇的时候，去请沈医生来给我看病。
之前小晴也去请过，但保安说霍云霆下令不许我请医生，也不许我去医院。
当晚霍云霆来到我房间，上下打量我说：“生病了？”
我懒得跟他虚情假意，冷淡地说：“没有。”
我以为霍云霆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捏着手里的酒杯说：“小眠，只要你开口求我，我就让小晴去请医生。”
我惊讶地望着他。
“像从前那样，求我。”
去年冬天，我被霍老太太针对，不给暖气，发高烧浑身疼。
小晴去找医生被保安打回来，霍云霆禁止我的人随意外出。
他一回来就要我伺候，我被折磨得晕头转向。
趁他心情好，我低声求他帮我请医生。
霍云霆掐着我的脖子，“求我就对了，在霍家你只能靠我。”
……
他直视着我的双眼，继续说：“想要什么都可以求我，我都会答应。”
原来他是在逼我低声下气地讨好他。
我扯出一抹笑，迎上他期待的眼神，缓缓说：“不用麻烦了。”
我宁愿死，也不要在这个金丝笼里卑躬屈膝地活着。
霍云霆示好不成，甩门离开。
7.
沈墨川眉头紧锁，久久不语。
小晴紧紧攥住我的手心，担心我病情严重，我倒是无所谓，笑着调侃：“沈医生，我还能活多久？”
我笑着对上沈墨川的眼睛，心头一紧。
父母嫌弃我，霍云霆这个丈夫虐待我，他不过是个外人，却在担心我。
我收起笑容，在他严肃的目光中乖乖配合治疗。
他说我心理压力太大，药物只是辅助，最重要的是我要放开心结。
我心里一沉，随即笑着说他想多了，我过得很好。
“沈医生真是个好人！”
我托着下巴，由衷地夸赞正在开药的沈墨川。
“我陷害姐姐的事传遍上流圈，沈医生肯定也听说过吧！上次我受伤，只有你愿意来给我治疗。”
沈墨川温和地说：“我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
顿了顿，他抬头看我，“苏小姐，我相信你不是传言中那样的人。”
“谢谢你！”简单的三个字，我却泪流满面。
被人相信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这三年，我被折磨得痛不欲生，一次次向霍云霆哭诉，是姐姐和人私奔我才被逼着代嫁的。
但是他踩着我的手指碾压说我恶毒也就算了，还要给善良美好的姐姐泼脏水。
刚送走沈墨川，房门被霍云霆用力撞开。
他钳制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起，看着我红肿的眼睛冷笑：“怎么？舍不得我找新欢？哭得这么伤心。”
我挣脱他的钳制，“你想多了，你找到新欢，我当然替你高兴。”
以后终于不用再伺候这个变态了。
“嘴硬！”霍云霆一把将我抱起摔在床上。
门外的助理着急地喊：“霍总，楼下的客户还在等您开会！”
霍云霆不耐烦地皱眉“啧”了一声，我赶紧好言相劝，总算把他哄去了会议室。
8.
霍云霆果然没再来找我，新欢在怀，哪还记得我这个名义上的妻子。
第二天那个女人故意在送早茶时把滚烫的咖啡泼在自己手上。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不过是陪了霍总一晚，太太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怪大家都说你心狠手辣。”
霍云霆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我冷漠地说着祝贺的话。
霍云霆凑过来笑着说：“吃醋了？放心，只要你讨我开心，她就永远比不过你，何必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烫伤她。”
霍云霆误以为我在嫉妒他的新欢。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懒得解释。
霍云霆忽然兴致大发，要带我去佛寺上香。
一路上我提防着他的举动，不知道他又想出什么花样折磨我。在烧香的过程中，霍云霆像是发现了什么，一出寺门就开着跑车追了出去。
“媚儿！”空气中回荡着他的呼喊。
姐姐回来了？
我和小晴只能步行回去，却被车撞倒，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幸好在附近义诊的沈墨川救了我和小晴。
他把我带到诊所，小晴的伤比我重，手臂骨折，沈墨川教我怎么帮小晴固定包扎。
我突然想到，他救我的时候没人看见，或许我和小晴能趁机逃走。
霍云霆此刻一定在寻找姐姐的踪迹，暂时想不到我。
我恳请沈墨川为我保守获救的秘密，暂时住在他诊所后面，等小晴好了我们就走。
沈墨川欣然同意，还给了我两份身份证。
“假证？”
沈墨川微笑回答：“真的。”
身份证上的年龄和我相仿，连照片都和我有八分相似。
显然是早有准备。
“还有，上次给你检查，发现你中了慢性毒，解药今天我才配好，记得按时服用。”
9.
沈墨川的诊所病人很多，直到深夜他才能休息。
我怕被人发现，一直躲在后面，白天不敢出来帮忙，只有晚上才能帮他打扫一下卫生。
他准备关门时一群人突然闯入，两个保镖制住沈墨川。
霍云霆阴沉着脸走进来盯着我。
拖把砸在地上发出巨响，我惊恐地往后退。
霍云霆大步逼近，抓住我的手腕要强行带我离开。
我的手臂本就受伤，被他粗暴地拉扯，痛得叫出声。
“疼！”
霍云霆马上放开手，小心翼翼地说：“你要是乖乖跟我走，我怎么会伤你。”
他傲慢地命令沈墨川给我看伤，沈墨川已经挣脱开保镖跑了过来。
“伤在哪里？”沈墨川温柔地问，声音微微发抖。
我强忍疼痛，想对他露出安心的笑容。
但看到他关切的眼神，我再也忍不住，捂着手臂哭了出来。
沈墨川刚要替我处理伤口，卷起袖子的瞬间就被霍云霆拽开，他黑着脸把我半拖半拽塞进豪车。
沈墨川冲出来想要阻拦，被保镖拦住。
他被按在地上，我担心他遭殃，急忙要下车，却被霍云霆推回座位。
“记住！你是我霍云霆的老婆！”
我愤怒地瞪他，“放了他！”
霍云霆狞笑着掐住我的喉咙，“怎么？看上他了？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
是，我确实爱上了沈墨川。
我想立刻承认，但知道不能激怒他，皱眉说：“要不是沈医生救了我的命，我早就死了。”
霍云霆顿时没了气焰，松开手解释说他没想到我会遇上劫匪。
我扭头避开他的视线，厌恶他的虚伪。
他却以为我在吃醋，笑着说：“好了，就算千媚回来了，我也不会抛弃你的。”
姐姐果然回来了，腹部已经微微隆起。
妈妈紧紧抱着姐姐抽泣：“都怪你妹妹害了你，让你在外面受尽苦楚。”
这三年父母经常对我拳打脚踢。
他们一遍遍重复，终于真的相信是我害了姐姐。
我看着他们痛哭的样子，懒得辩解，心早已麻木不仁。
10.
姐姐哭着要跳楼，“我这样的人活着只会丢苏家的脸，不如一死了之。”
霍云霆见心上人寻死，心疼不已，提出要和姐姐重新在一起。
姐姐投入他的怀抱，“云霆。”
霍云霆正沉浸在姐姐的撒娇中，刚搂上她的腰，就被我的话惊得愣住。
“我不同意。”
霍云霆指责我不知好歹，“媚儿是你亲姐姐，你忍心看着她无依无靠吗？”
我冷漠地说，“她要死是她的事，关我什么事，难道是我拿刀逼她去死的吗？还给你们玩上二女侍一夫了？真不要脸。”
霍云霆不耐烦地打断我，“别说了！就算我们离婚了我也不会不管你的，你不是一直喜欢我吗，我同意跟你生一个孩子，养在外面，媚儿大度不计较这些。。”
我嘲讽地扫了他一眼，“霍云霆，你要是想娶姐姐我们就彻底完蛋。”
我刻意表现得像是在吃醋。以霍云霆自大的性格，肯定以为我离不开他，会苦苦纠缠，反而会同意。
这三年我对霍云霆言听计从，突然强硬起来，他明显愣住了。
霍云霆反复说了三个好字，咬着牙说：“你还敢威胁我？我平时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靠在霍云霆怀里的姐姐哭着说：“云霆，让我去死吧，别为了我影响了你们的感情。”
霍云霆满意地夸姐姐识大体，“你怎么就不能向你姐姐学习！”
“你要是再阻挠我和媚儿在一起，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我装出一副委屈要哭的表情。
这让霍云霆更加确信我对他情深意重，刚才的一切都是因为醋意作祟。
我假装要哭，强忍着，像赌气似的说：“好啊霍云霆，我们现在就去办离婚，我马上就走！”
霍云霆想替我擦眼泪，我连忙后退，拒绝他的触碰。
他转头看看姐姐泫然欲泣的小脸，冷声说，“好！离就离，苏眠，你以后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霍云霆办了离婚手续，我当天就被父母赶出了家门。
“滚出去！我们家不要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以后你死哪活哪都跟我们没关系！”
我孤零零走在街上，霍云霆的豪车开了过来。
姐姐摇下车窗，得意地笑着，假意关心地说：“云霆，妹妹一个人在外面多辛苦啊，不如先让她回去住几天？”
“苏眠，还不快滚上来，我可以给你一个孩子，别的东西，不是你的，你就不要肖想了。”
霍云霆不耐烦中带着期待的表情。
我完全无视他们，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那里是沈墨川的私人诊所。
11.
小晴的伤势已经痊愈，我们一起在沈墨川的私人诊所帮忙。
现在我已经脱离霍家，不用谋划逃跑，沈墨川给我的假身份证虽然没了用处，我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它保存起来。
平日里我就帮沈墨川整理资料打打下手。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轻松自在。
上流圈子间都在传姐姐和霍云霆的婚事，说他们历经波折有情人终成眷属，对我则是各种出言辱骂。
姐姐买通了媒体对我大肆抹黑。
邻居们劝沈墨川不要和我在一起。
“沈医生，你可别被她骗了，这女人心机深着呢，外面都传她做了不少坏事。”
“她都结过婚了，你这么好的条件，怎么能找个离过婚的啊！”
沈墨川怒气冲冲地把人轰了出去。
我站在门后看着他明明不善言辞，却还是为我出头。
与人争执完的沈墨川，擦着汗，一转身看见我，耳朵瞬间通红。
支支吾吾地问，“你都听见了？”
“我是想说……”
沈墨川面红耳赤地想解释，却又说不清，最后认认真真地说：
“苏小姐，我喜欢你。”
我和沈墨川去民政局领了证，请小晴当我们的见证人，我们简单地办了婚礼。
虽然没有大操大办，我却感到无比幸福。
结婚后，沈墨川着手卖掉诊所，想带我远走高飞。
他问我想去哪儿，我靠在他怀里看着旅游攻略上各地的风景，说想看瑞士的雪也想看加州的阳光。
最终我们决定环球旅行。
得知我们要搬走，邻居们态度大变，捧着水果和补品来求和。
表面上是来道歉，实际上句句明嘲暗讽。
“哎呀，你看看你，不就说了你两句吗，至于记这么大仇吗？沈医生要是走了，我们这些老病号可怎么办啊，你这不是害大家吗！”
这些年沈墨川给他们看病都收最低价，他们早就把这当福利了。
沈墨川黑着脸把他们赶出去，“眠眠是我老婆，你们都给我放尊重点！”
临走前几天，我出门购物，在商场躲雨时，被霍云霆强行拉上车。
我警惕地贴着车门，质问他的意图。
霍云霆居高临下地打量我，傲慢地说只要我认错服软，就让我回去享清福。
我讥讽他精神失常，“我已经结婚了，你的好意还是留给苏千媚吧！”
“绝不可能！你不是深爱着我吗？怎么会嫁给别人！”
霍云霆发现我说的是真话，顿时暴怒，想要强行把我按在车座上。
我掏出随身携带的防狼喷雾对着他喷了过去，趁他痛苦挣扎时赶紧逃走。
为了躲避这个疯子的骚扰，我和沈墨川提前买了机票离开。
在当地义诊时，听建筑工人们聊起北京的一桩新闻。
原来霍云霆和苏千媚结婚那天，新娘前夫的仇家带人闯进婚礼现场寻仇。
苏千媚被吓得当场流产，霍云霆在混乱中被人群踩伤下体，医生说他这辈子都不能生育了。
霍老夫人能容忍孙子胡闹，但绝不允许他想用别人的种来混淆家族血脉。加上霍云霆现在不能生育，直接让他爸爸的私生子接管了集团。
这位曾经呼风唤雨的太子爷一朝失势，整日酗酒买醉。
霍家恨苏千媚让他们蒙羞，而且是两次，不再庇护苏家。
苏氏集团的财务造假被曝光，一夜之间破产倒闭。
......
12.
而我和沈墨川一边做志愿一遍义诊一边游历，等再回到北京已经是十年后。
两个孩子到了上学的年纪，我们还是决定回北京定居。
刚进城就有个乞丐一直举着碗跟着我要钱，我扔了两块钱进去。
“谢谢好心人！”
那沙哑难听的声音让我一下子愣住了，竟然是苏千媚。
我立刻从碗里把钱拿了回来，连乞丐都不如的东西也配要我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