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他冰凉的双手稍稍缓解了她的不适,还是她将他的话听进心里,原本不安分扭动的女人,渐渐平静下来。
“乖,等一下,我很快回来。”陆景湛低头吻了吻她滚烫的额头,起身走向浴室。
沈云倾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复杂地盯着浴室的方向。
其实当他将手放到她额头上的时候,她就醒了。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所以故意装出还没苏醒的样子。
听到关门声,沈云倾又赶紧闭上眼睛,感觉到他走到自己身边站定。
听到他拧毛巾时淅沥沥的水声,她的身体不自觉地紧绷起来,当他用温热的毛巾替她擦脸时,她还紧张地颤了一下。
躺在床上的女子紧闭着双眼,可是紧绷的身体和颤抖的睫毛已经将她暴露了。
“醒了,嗯?”男人醇厚低沉的嗓音,性.感又撩人。
沈云倾懊恼地揪紧被子,责怪自己定力太差,竟然这么快就被他识破了。
“不敢看我?”他替她擦完了脸,又拿起她一只手细细地擦拭。
沈云倾猛地将手抽回来,睁开眼睛,撞入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
陆景湛高大挺拔的身躯坐在床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香,他也喝酒了。
她垂下眼眸,淡淡道,“是,我已经醒了,所以不劳你再照顾我了。你要是有时间,明天我们就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
她说还没有完,便被他从床上捞了起来,骨节分明的大掌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咬了咬牙,有点气急败坏的味道,“谁允许你跟我离婚了?”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不离婚还等着过年吗?你让我走开,我就走开好了,再也不会碍你的眼了。”
他低头看她,她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刷下浅浅的阴影,疏离中透着股倔强。
他一下子心疼了,自责了,他居然说了那样过分的话……
“老婆,我那是一时的气话,你不要当真。”
想要哄她的时候,就是老婆,生气的时候,就让她滚开,她还可以相信他说的话吗?
“我们还是离婚吧,我做过那么多让你不可原谅的事,勉强在一起也痛苦,不如早点结束。”
话音一落,陆景湛英俊的五官当即一沉,“我不会和你离婚,你想都不要想!”
“你恨我,不是吗?”
“是,我恨你,我恨你瞒着我那么多事,让我像个傻子一样!”
这五年里,“妻子”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背叛的代名词,所有人都告诉他,她抛夫弃子跟人私奔了。
她对于他来说是耻辱,既然已经不记得她了,那也没必要再去追根寻底自取其辱,甚至就连她叫什么,长什么样,他都不屑于去了解。
这也是为什么,当她五年后重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全然不认识她的缘故。
看着他冷俊紧绷的脸,沈云倾觉得有些委屈,开口解释,“我其实在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平安生病的事情,只是你不肯相信我说的话,还当我是居心叵测故意找借口接近你的女人……”
陆景湛神色一僵,这一点是他理亏,“我忘记了跟你有关的所有事,那时的你,在我看来完全是个陌生人。可后来,我问过你很多次平安的身世,你都不肯告诉我实话,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我不想破坏你跟许嫣然的感情……”
那时候他跟许嫣然都订婚了,她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已经借种成功,那就守住秘密,从他的世界里面撤退出去。
“可我不需要你这种自以为是!我想了解你,我想知道真相,我想跟你一起承担任何事!而你,沈云倾,你真的在意过我的感受么?”
沈云倾仿佛被雷击中,呆呆地睁大眼望着男人英俊冷贵的脸,他质问得对,她好像从来就没有站在他的角度,考虑过他的感受。
不管是五年前主动为许嫣然让位离开,还是五年后他对她表露出的爱意,她都持逃避态度。
她觉得自己是为了他着想,不想破坏他的幸福,可她从未问过他,他想要的是什么。
沈云倾心间又酸又胀,有些情绪盈满了整个胸腔就控制不住了,“对不起,是我自私,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
她眼眶通红,哭得就像个孩子。
陆景湛将她拥进怀里,下颌紧贴着她柔软的发丝,哑声道,“你不是自私,你是怯懦,陆太太,你的自信呢?”
在跟他的感情世界里,她好像从来就没有自信这种东西,毕竟他们的开始并不美好。
她抽抽噎噎地哭,哭得说不出话来,他无奈地吻了吻她的头发,磁性的声音透着缱绻的温柔,“乖,别哭,我也没怪你。”
什么没怪她,他明明句句话戳中她的心脏,让她羞愧得无地自容。
他骨节分明的大掌捧起她的脸颊,幽深的狭眸噙着宠溺之色,“别哭了,嗯?”
她的眼睛本就长得极美,莹亮澄澈,此刻蒙着一层晶莹的水光,眼巴巴地望着他,仿佛会说话一般。
他心下柔软,指腹轻轻擦拭着挂在她脸上的泪珠,低声取笑,“以前看你在我面前牙尖嘴利,像只狡猾的狐狸,今天才知道,原来你还这么会哭。”
“什么意思?你嫌弃我?”沈云倾瞪着他。
陆景湛轻笑一声,“我牙口好,还就喜欢你牙尖嘴利,张牙舞爪的样子。”
她扭开头,“你先回去吧,让我静一静,你也好好想一想。”
她知道他喝了酒,怕他说的这些都是醉话,说不定明天一觉醒来,他又会让她滚开。
在感情里,她本就是怯懦者,不想在燃起希望的同时,再受到伤害了。
“我不走。”温香软玉在怀,他怎么舍得放开手?
醉意早就上了头,昏昏沉沉的,他不过是强撑着说了这些话,这会儿自以为已经将话说清楚,也就不用再强撑,舒舒服服,放心大胆地醉了过去。
沈云倾推了推他,感觉没动静,抬头一看,他竟然就这么拥着她睡着了!
这个男人!
她哭笑不得,想将他扔在这里不管,可是又舍不得。
这么晚了,她又不好意思叫佣人帮忙,只好自己动手,费了老大劲才将他拖到自己的床上。
找出韩洛留宿在这里时留下的干净睡衣给他换上,又用毛巾简单替他擦拭了一番,她已经累得呼呼直喘。
床很大,足够他们两人一起睡,可沈云倾哪好意思跟他睡到同一张床上,就拿了枕头和毛毯,躺到沙发上将就一晚。
可是,睡不着。
她两眼望着天花板,脑子里堆满了烦心事,就算她跟陆景湛能够解开心结,但陆家的人,会接受她么?
“沈云倾……”
沈云倾突然听到陆景湛喊她的名字,还以为他醒了。
打开灯一看,他原来是闭着眼在说梦话,额上满是汗水,大概是在做噩梦。
她忍不住伸出手,替他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她并不知道,此时陆景湛的脑海里,冒出了一幅幅残缺的画面,其中有一幅画面,是他边开车边接听电话,电话那端是沈云倾的声音,她说她在民政局等他离婚,陆景湛气急败坏地踩上油门,迎面驶来一辆货车,径直向他撞来……
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声音嘶哑地喊,“倾倾,倾倾!”
沈云倾没料到他突然坐起来,吓了一跳,见他眼睛还闭着,并没有苏醒,忍不住爬了过去,抱住他,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没事了,我在这里……”
他本能地抱住她,将她搂得紧紧的,低沉的声音压抑着痛苦,“不要再走了,不要再走了……”
眼泪刷地一下掉了下来,她哽咽着将他抱紧,“好,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她就像哄小孩,拍着他的后背,柔声哄着他,他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重新躺了下去。
她想要抽身离开,他却将她紧紧抱着不肯撒手,她只好顺着他的动作,躺到了他的身边。
侧身看着男人高挺的鼻梁,精致的五官,以及蹙在一起的眉头,她心里又酸又软,不禁伸出手替他揉平眉间的褶皱。
第二天清晨,沈云倾睁开眼睛,大脑还没有彻底清醒,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的后背紧贴着一具精壮结实的胸膛,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掌,理所当然地包裹在她的胸部上!
她僵硬地扭过头,一张俊美的脸赫然闯入她的视线。
陆景湛在她转身的瞬间,便苏醒了过来,一双黑眸带着早晨刚醒来时特有的迷茫,但是很快,就浮现出柔柔的笑意,双手将她抱得更紧。
沈云倾恼怒地瞪着他,“把你的手,收回去!”
陆景湛无辜地微笑,“我只是随便放一放。”
沈云倾恼羞成怒,一把抓起他作恶的手,扔到一边。
翻身要走,被他长臂一伸,揽入怀中。
他凑到她耳边,声音带着早晨特有的沙哑,“陆太太,你昨晚把我睡了,你要对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