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程车司机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张倩和昏睡不醒的李。张倩也觉得头晕,想睡觉,可是床被李占着,她无法睡。
她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到外间倒了杯果汁一个人慢慢喝了,觉得稍稍清醒些。回到房间看见李还在昏睡,她拿来热毛巾给他擦干净手脸,又沏了杯浓茶,希望给他解解酒,可是任她怎么呼叫、拍打,也不见李醒来。她失望了。无奈,她只好把茶杯放在床头柜上,静静地看着李,等待他苏醒。她怕李弄脏她的绣床锦被,想了想,又帮他脱了鞋子,以及沾染酒污的外衣外裤,然后展开被子给他盖住身体,任他去睡。只见李翻了个身,舒了口气,安然睡去,他睡得很安静,很香甜,还发出轻轻的鼾声。
张倩看着李酣睡不醒,独自坐了一会,感觉浑身闷热,烦躁不安,便到卫生间冲了把澡,洗去满身的酒味和李沾染的汗臭,然后擦干身体,穿了件丝绸绣花的睡衣,又洒了些香水,感觉舒服多了。
她又回到床前,见李依然沉睡未醒,伴着隐隐约约的鼾声。她弯下腰,拿手拍了拍他那张五官端正,肤色白皙,方正圆润的脸,李依然没有反应。她知道他醉很了。喝酒哪能那么喝?一口气把半瓶白酒喝个精光,再大的酒量也会醉的。她的床被李占着,她不便睡觉,只好在他身边坐下来,眼看着李,审视着面前这张好看的脸。
她越看越觉得李就像她的前夫王康。从他当搬运工时她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他像王康,身材、脸面、眉眼都像;经过她这么多年的培养,调教,如今更像王康了,不仅形像,而且神情也很像王康。于是她又回忆起小时候和王康在一起玩耍、上学、相处的许多甜蜜往事来。王康从小就是个多情种子,十多岁和她在一起玩,就知道吻她,她的额上,腮上,唇上没少沾染他的唾液。许久没有这种温馨甜蜜的感觉了!她是多么渴望重新尝试一次,重温旧情。
想到此,她忍不住在李的额上轻轻吻了一下,李没有动;她又大着胆子在他腮上、唇上深深吻了一下,他仍然没有动。这说明他深醉了,酒精的麻醉已经让他失去了知觉和神志。可是她还有知觉,有神志,而且很兴奋,酒精的刺激和男性的诱惑,重新焕发起她的青春激情和冲动,使得她情不自禁地心猿意马起来,难以自控。
她轻轻掀开被子,解开李的上衣。李健硕的胸脯暴露出来,随着呼吸有规律地起伏着,一块块腹肌是那么结实,健壮,心脏跳动是那么强劲有力。“典型的美男子!”她赞叹道。终于忍不住把脸贴在他宽大健壮的胸堂上。
就在这一刻李有知觉了,竟然张开两臂抱住了她。她惊醒了,害怕起来:难道他是装醉,故意要看她到底想干什么?再听,李却打起鼾来,口中叽里咕噜喊的却是桃的名字:“桃,桃,亲爱的,我好想你啊!好想回家啊!”原来他把她当成桃了。她把李当作王康的替身,不想李竟把她当了桃的替身!她感觉屈辱和跌份。她原想,他能为我着想,肯为我牺牲,大约是“爱我在心口难开”;现在看来,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更谈不上爱我。是她自己自作多情,想入非非。
想到此,她突然头脑清醒了,心里愤愤不平,像受了奇耻大辱。她责备自己:我怎么能干这种低级下流的事?千金之贵,竟成了一个山里妹的替身。我即使离了婚,依旧是香港张氏集团董事长的千金,掌上明珠,深圳张氏电子公司的总经理,腰缠万贯,富贵尊荣,怎么能这样下作,跌份?平日的尊贵、尊严、荣耀,都到哪里去了?进而,她感觉羞辱,可怕:这事情若被别人知道,传扬出去,我还如何做人?如何做电子公司的总经理?如何在深圳、香港混下去?特别是香港的那些小报、小道消息,会怎么编排我?她越想越羞,越怕。使劲推开李的臂膀,挣脱出来。
她离开李,坐到另一边,燃着一支香烟急抽了几口,又慢慢地想:我对他这么好,为他花了那么多钱财、心力,做了那么多大小善事,为什么还是得不到他的真心,真情?平时恭顺,谦卑,阿谀奉承,都是假的,装出来的。他心里还是想着桃,想着回到她的身边。想着他的家乡,想着回家。旧情难改啊!李如此,她也如此。可是王康却不如此,让她感觉心酸、心痛和气愤。由李,她又想起她和王康分手的原因:王康睡在她的身边,却始终不忘赵洁,梦里喊着赵洁的名字。她愤愤地想:臭男人,喜新厌旧,忘恩负义!得不到他的真心诚意,只得到一具肮脏的身体有什么用?白白玷污了我洁净的身体,侮辱了我崇高的灵魂。她终于停止了心猿意马,站起身来,另外拿了条被子,独自到客厅的沙发上去睡。可是却睡不着;羞辱,可悲,可耻,可怜,占据了她全部的心情,让她无法入睡。
李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他只觉得头脑疼痛,身体酸软无力。可是当他睁开眼睛一看,立即惊呆了:我睡在哪里?这牙床,这绒被,这香枕,这锦帐,怎么像张总的卧室?难道我昨天晚上就睡在这个房间?这张床上?枕的这个枕头?盖的这床被子?这还得了!他立即想到他的老板,顶头上司,那个华服锦绣、珠光宝气,既尊贵又严厉的香港张氏财团的千金小姐张倩,心里顿时害怕起来。他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房间里却不见张倩的身影;他急忙起身,心存侥幸,想趁她不在,一走了之。
李坐起身来,见自己只穿着贴身衣裤,上衣和外裤都放在床头柜上。他想不起这些衣服是自己脱的,还是张倩帮他脱的,但他认定是自己脱的,因为张倩那么尊贵,冰清玉洁,怎么可能帮助他脱掉衣服呢?就连睡在她的床上,他都不敢想象。
李一边穿衣服,一边迅速回忆着昨天夜晚发生的事情:在东方酒店典雅精致的玫瑰色小餐厅里,他谨小慎微地陪着张总喝酒,她由于心情不好,喝了许多酒,已经有些醉意,再喝必将醉酒。为了不使张总喝醉,伤害了她那高贵又柔弱的身体,影响她高贵尊荣的形象,他拼着命把剩下的半瓶酒全喝了下去;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失去了知觉。下面的事情他就记不清楚了。迷迷糊糊好像有人喊他,拉他,把他扶到一个地方。他睡得很香甜,还做了梦,梦中他好像和桃在一起,又好像是张倩,他分辨不清楚。他既害怕又不解,做这种事,怎么会出现张倩?她那么高贵尊严,平时多看她一眼都胆战心惊,怎么会想到和她在一起做那种事情?可是平日在一起时看她似有此意,每每对他以话招引。顿时他的心脏狂跳起来,一种可能使他大吃一惊:难道张倩趁着我醉酒强行干了那种事?但是,他马上又否定了:不可能。她是老板,千金之体,万贯之尊,平日冰清玉洁,超凡脱俗,她怎么可能看中我——一个山里娃,打工仔?就像凤凰永远不可能看得上公鸡。他来不及多想,也不敢多想,同时头脑的疼痛,醉酒造成的失忆,也让他想不清楚,想不明白。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赶快逃离开这张床,这个房间,这家宾馆,尽快回到自己的像狗窝一样的小宿舍;那里对于他,现在才是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可是,他刚走出房间,就看见张倩浑身华服锦绣,珠光宝气,馨香袭人,亭亭玉立地站在客厅里,满脸娇媚、秋波含情地看着他。他猛然吃了一惊,感觉像突然遇到了勾魂摄魄的狐狸精,连忙站住脚步,不由得从内心到身体都战栗起来。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昨天晚上,我们都喝醉了,还是酒店的服务员叫了计程车把我们送回来的。当时,你醉得像个死猪,怎么叫也叫不醒;我也醉得不行,想把你送回去也没有办法,只好把你留在我这里,占了我的床,害得我睡了一夜的沙发,颈部到现在还疼。”她扭着脖子,又指了指客厅沙发上的被子。
我占据了张总的床,竟然害得她睡了一夜沙发?这时,李的头脑好像突然清醒了一下,他觉得夜里并不是他一个人睡在床上,感觉好像是两个人,那个人好像就是张倩:因为当时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很好闻,很温馨,又很熟悉;他还曾怀疑:这香味好像在哪里闻到过。他现在明白了,那就是张倩身上的香味,因为这个香味他经常在办公室里闻到,熟悉得很。难道张倩昨夜里也睡在这张床上?很有可能。他看了看沙发上,只有一床被子,连枕头也没有。他几乎可以肯定,张倩夜里一定也睡在这张床上:她生活那么奢侈,贯于享受,怎么可能一整夜睡在沙发上,连枕头也没有?想到这里,他不觉脱口而出:
“张总,你昨晚上就睡在这里?没有睡床上?我怎么觉得……好像……”他胆怯了,终于没敢把他的怀疑说出口来。
张倩的脸色顿时红了,进而生气道:
“你小子想得美!能叫你在我的床上睡一夜,是看在你平时对我忠心耿耿,昨晚又是为了照顾我才喝醉酒的,我已经是宽宏大量,菩萨心肠,十二分地照顾你了!你小子不知满足,不知感恩,还想我陪你睡觉?你以为你是谁,也想上我的身体?你不就是个长得好看一点的打工仔吗?大街上成群结队每天都找得到,一抓一大把。今后你给我记住了:再敢想入非非,信口开合,看我怎么处置你!”
看见张倩突然变得厉言厉色,李立即害怕起来,好像自己犯了天大错误,等待受处罚,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敢再说,再想了。此时,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张倩,等待她最终的发落。
“还楞站着干什么了?快去洗脸,吃饭,餐桌上有面包、牛奶,吃饱喝足,赶快给我滚!”
“赶快给我滚!”这是骂人、撵人的话!但是此时李并不觉得难听,难堪,却好像得到了解禁令,连忙说:
“张总,我昨晚酒喝得太大了,现在一点也不饿,什么也不想吃,我回去了。”
李被张倩一顿连说带羞辱,心里又愧又怕又臊,无言以对,无地自容,哪还好意思留下来吃早饭?他趁机连忙告辞,迅速离开张倩的房间,下了楼,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住处。
醉妇思春欲乱伦,惊回又怕降其身。强来沙发难安睡,醒李生疑辨假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