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琳琅连夜逃出小玉城，顺便换了一身蓑衣，只不过不太合身，略显大了些。
直到第二日，舞琳琅才遇到了一批商队，终于找到了蹭车的机会。
“你是商号掌柜？”舞琳琅坐在马车顶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坐在马上的中年男子，问道。
“正是。”中年男子微微拱手行礼，回答道。
“这么轻易就让我坐车？不怕我是杀人越货的大恶人？”
“你是苦行僧，怎么会是恶人？”中年男子微微笑了笑回答道。
就在这时，马车里传来一道幼稚的声音，问道：“父亲，什么是苦行僧？”
“苦行僧就是消除人间罪孽，不惧苦难的僧人。”中年男子耐心地解答道。
作为一个老师，或许这个父亲很合格，但是他的回答实在是让舞琳琅很不安。
一路走来，小玉城的大部分人，哪个不比自己更苦难？自己有什么资格说自己不惧苦难？
越是这么想，舞琳琅便越是觉得“苦行僧”的名号太可笑，甚至有些侮辱性。
“那我也要做苦行僧，父亲。”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说道：“做苦行僧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吃不吃得苦暂且不说，恐怕大师也不会收你。”
舞琳琅闻言眉头紧皱，暗想这苦行僧原来也有门槛？
“漠国有多少苦行僧？”舞琳琅问道。
中年男子想都没想，回答道：“不过百个。”
过了半晌，中年男子才反应过来，问道：“你是苦行僧，也不知有多少？”
“不知。”舞琳琅摇头说道：“师父升天，平日里也不曾说过这些，因此不知。”
中年男子闻言自行脑补了起来。
苦行僧，苦行僧，不知天下事也是正常的，要是真如自己那般走南闯北，逍遥自在，倒不像是苦行僧了。
如此一想，中年男子对苦行僧更加尊敬了，只差磕两个响头。
“掌柜的，再翻过一面山就是漠心城了！”一个杂役从后头跑了过来，拿出一份地图说道。
中年男子打开瞧了瞧，其实也没有必要看，只不过是摆个样子。
“就地休整，明日就进城。”
“是，掌柜！”
商队停了下来，就地扎营，大大小小的营帐搭了数十个。
还特意给舞琳琅单独搭了一个营帐。
舞琳琅也不客气，不然反而让掌柜的下不来台，与其如此，还不如爽快接受。
到了夜里，舞琳琅本来就要入睡，可被一阵马蹄声吵醒。
舞琳琅打开营帐向外望去，不远处先是驰骋而过了一匹快马，紧接着又是一群人马，紧跟其后。
光是听着马蹄发出的声音，就让人心慌。
舞琳琅走出营帐，想要一探究竟，可突然间转过头差点一掌落下。
幸好看清了人脸。
“掌柜？你怎么在这里？”
“大师，山里多匪，杀人是常有的事，一般不找到自己的头上，最好不要多管闲事。”掌柜的两手抬起，紧张的说道。
若是这一掌落下，他下半辈子的幸福估计只能靠轮椅了。
“翻过山就是漠心城，这里也有匪？”
“有匪，又不是在漠心城，再近也是城外。”掌柜如是说道。
若不是此行带的护卫足够，不然这群匪说不定就要盯上他们了。
果不其然，舞琳琅放眼看过去，护卫们都已经出了营帐，手持兵器，严阵以待。
“我一人前去，不会出事，我们就此别过。”舞琳琅点点头，说完就跟上了那群人马。
掌柜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想到舞琳琅的身份，总觉得说什么都是多言。
现在他只可惜，没有利用白昼的时间和舞琳琅有更多的交情。
舞琳琅的脚力甚好，甚至在山路间比马匹的速度更快。
很快，舞琳琅就跟了上来，才看清那本来跑在前头的人已经被团团围住。
“什么人？！”
果不其然，那些人立刻就发现了舞琳琅，怒喝道。
“是个苦行僧？”那为首的男子皱了皱眉，显然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苦行僧。
“你们是何人？为何要围追堵截一人？”舞琳琅同样不惧，质问道。
“我们是帝卫，她偷了皇宫里的东西，自然要抓她。”那个为首的帝卫实话实说道。
之所以如此，只因为苦行僧的地位比帝卫还要高。
小玉城的那个孩子只知道帝卫多么牛批，但是不知道苦行僧和帝卫相比，谁更厉害些。
舞琳琅也感受到了对方的敬意，不由得有些惊讶，怪不得那个掌柜对自己毕恭毕敬的，连帝卫都尊敬的人，自然是大人物。
越是如此，舞琳琅就越是觉得，自己哪里是苦行僧啊？
“偷了皇宫的东西？皇宫的东西如此容易偷？”舞琳琅呵呵一笑，觉得有些扯淡。
那个帝卫显然也有些挂不住脸，实际上是漠心城里守卫空虚，不是人少，而是根本没有人想到会有人放肆。
“这人是我漠国有名的大盗。”帝卫只能把原因归咎到那个女子身上。
“呵呵，小女子有不有名不知道，只知道你们这群帝卫和那个昏庸的皇帝一样，都是酒囊饭袋！”那女子虽然被五花大绑，但依然不屈不挠，言语犀利。
“胆敢妄言陛下！”那帝卫怒视着女子，佩刀出鞘，就要就地行刑。
“且慢！”舞琳琅阻止了帝卫，果然，对方的刀停在空中，不敢落下去。
“既然是偷了皇宫的东西，自然是要交给律法审判，怎么能私自行刑？”舞琳琅义正言辞道。
“大师所言极是，是我考虑不周！”那个帝卫扯着笑脸，对舞琳琅行了一礼，对身边的人喝道：“快，押她进城！”
然而那个女子并不领情，对舞琳琅唾骂道：“表里不一的东西，简直是人畜不如！”
“大胆！让她闭嘴！”
话音刚落，一个帝卫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块布，塞进了女子的嘴里。
然而就算如此，女子走过舞琳琅的身边，依然怒视着他，就像是要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一样。
舞琳琅暗暗撇嘴，心想自己不是救了她的命吗？不感激就算了，怎么还骂自己呢？
舞琳琅万般想不通，但也没有多想。
正好要进城，还不如跟着帝卫，这不是比商队方便多了？
……
慢悠悠翻过山头，差不多天明时刻，一行人来到漠心城城头。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带着一批太监迎了上来。
“这位就是苦无大师吧？”
带头的太监满面笑容，对舞琳琅拱了拱手，说道。
舞琳琅微微颔首。
“大师跟我来。”说完，一批太监将舞琳琅包围在中间，簇拥着进了漠心城。
那个帝卫见状暗道自己还好没和舞琳琅顶撞，不然若是对方在陛下那里告自己一状，自己的帝卫身份不仅保不住，就连项上人头都得落地。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玄天大师都已经安排好，若是苦无大师没有来，就要带人去寻。”太监回答道。
舞琳琅闻言心想还好自己听了玄天的嘱咐，不然漠国就会出现举国之力寻找一个僧人的奇景了。
不过也不奇怪漠国皇帝有这种准备，毕竟永生丸是一件大事。
对于漠国皇帝何人而言。
漠心城不同于小玉城，明显繁华很多，街道上人流涌动，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叫卖声和吆喝声。
随处可见的玉斋，古斋，甚至还有赌石坊，如果有人告诉舞琳琅，漠国百分之九十的财富聚集在漠心城，舞琳琅也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皇宫还有多远？为何我们不坐马车？”
太监恭敬道：“漠心城里，只有陛下和陛下特许的人才可以坐马车。”
“那陛下特许了什么人？”
太监感到有些奇怪，似乎眼前这个苦行僧和以往见过的不太一样。
以往的苦行僧都很少言，甚至是不问化就不说话，根本不会主动交谈。
太监瞥了一眼舞琳琅，暗道可能是由于年纪太小的缘故，毕竟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有点不同是正常的。
而且，陛下在意的也不是苦行僧，而是苦行僧给漠国带来的利益。
“回大师的话，陛下特许了娘娘和几位妃子，还有太子殿下。”太监依旧满面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线，倒腾着小碎步向前走着。
舞琳琅都怀疑他是否能看得清路？
“倒不意外。”舞琳琅呵呵一笑，问道：“我什么时候能见到陛下？”
“大师恐怕无法见到陛下。”太监说道：“但大师无需多虑，只要大师拿出陛下期待的东西，功利名都是大师的囊中之物。”
舞琳琅闻言眉头轻挑，他从言语中嗅到了几分威胁的气息。
如果自己拿不出呢？或者说根本就不存在这种东西呢？
太监不知道，但是他清楚得很，陛下要的是永生，而永生丸是他唯一能够仪仗的东西。
但事实是，永生丸不能让陛下永生。
检验永生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永远活下去，那么陛下该如何确定自己获得了期盼的东西？
或许在临死的那一刻，还会亲自把他给杀死，这不是功亏一篑？
这是个永远也得不到验证的命题。
舞琳琅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