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苏长臻回来了，不是被护国公府里派出的人捉回来的，而是他自己回来的。
他人瘦了一大圈，身上穿着乞丐服，手中拄着一个拐杖，原本飘逸柔顺的长发上趴着几根鸡毛....
隔日他便被摁着头与悦色拜堂成了亲。
云府学堂。
学生两两围棋对弈。
玄镜走了一圈，在云希泽和时景生面前停下。
一个激进果断，一个徐徐图之。玄镜摸着自己白须不置一词，微微点了点头，对两人的棋艺都表示了肯定。
其他人你胜我败，一上午已经来来回回十几局了。
但云希泽和时景生一盘棋从开始到现在还没结束。
期间众人都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想要过去显摆显摆，但走过去一瞧，还是算了。
两人棋逢对手，而其他人无法站在他们其中任何一方的角度来走下一步。
午时，云暮商和云孟津回芙蓉院吃完午饭睡了个午觉来学堂，见两人还是不分胜负。
云孟津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往上抛了抛，用手接住，“我赌希泽姐姐赢。”
云暮商斜了云孟津一眼，抱着一把下午随便练习用的桃木剑说，“我赌景生。”
云孟津小心翼翼地凑到云希泽身边。
而云暮商一脸清傲地站在时景生后面。
“哥，希泽姐姐的眼睛.....”云孟津在背后偷偷地拉了拉云暮商的衣服，“好可怕。”
云希泽有一双丹凤眼，眼尾自然往上挑，她眉宇舒朗自带一股子英气。她整个人看起来总是很精神，利落，朝气蓬勃，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她的眉眼。而当她内心情绪激烈时，也会反映到这双眼睛上，此时只见她眼尾赤红，仿佛血色胭脂晕染开来，瑰丽又妖异。
云暮商看着她，神情十分复杂，她这么输不起？
“大小姐，我输了。”时景生抬起头，目光坦坦荡荡，俊颜上甘拜下风的神情让人看起来如清风般通透。
只见云希泽眼尾的血红慢慢变淡。
她意识到自己在这场棋局中太投入了，是时景生身上源源不断的潜力激发了她强烈的胜负欲。
云希泽往后甩了甩衣袖，冷艳的小脸上看起来并没有多开心，起身出去了。
“哎。”见云希泽走了出去，云孟津就想着赶紧追上去，“我要把这苹果送给希泽姐姐。”
云暮商把苹果从云孟津手里夺了过来，递给时景生，“给你。”
云孟津不高兴了，明明刚刚打赌之前说好了，谁赢了把这苹果给谁！
反对无效，他也不敢乱说话，谁让云暮商是他哥呢。
时景生接过苹果，到了谢，出去找云希泽。
“哥。”云孟津一脸幽怨地看向他哥，“那个苹果欠一个理由。”
云暮商上前抓了抓云孟津脑门上的一撮呆毛，“时景生最后放了水，你看不出来，我不怪你。”
“小姐，我可以上去吗？”
云希泽坐在一颗歪脖子树上，从那上面可以看到整个云府的盛景。
她低头看了看在树下面仰望着她的少年，少年白皙俊美的容颜上洋溢着灿烂的笑，比午后的阳光更温暖，她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飞上来后，时景生将手中的那整个苹果递给了云希泽，云希泽将那个苹果一分两半，一半给了时景生。
云希泽面部表情地发呆，时景生就坐在她身旁陪着她。
正是初春好时节，正是他们一生最好的年华。
流光院。
苏氏把李妈招了来。
李妈是护国公府老太君送到苏氏身边的人，当年苏氏怀有身孕，老太君一早便把到时候孩子所需要的奶妈给备下了。
这么些年苏氏对云希泽疏于管教，偶尔想起来，就会单独把李妈招来流光院问一问情况，不过想不起来的时候多。
之前是因为苏氏觉得自己还有可能怀有身孕，自己还有可能有个儿子。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风华不再，年老珠黄了。
她需要将云希泽这个“残次品”打造成后半生用来巩固自己在云府地位的一把利器。
苏氏今日对李妈态度还算温和。
但李妈不敢与苏氏同坐，苏氏越是温声让坐，她便越是胆战心惊，最后干脆直接跪在地上。
苏氏坐在高椅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李妈，自从她认清现实后，脸上的怨妇气消散了许多，“你也不想大小姐误入歧途是不是？”
“当然！”李妈不知道夫人为什么这么问，“老奴只希望大小姐每天开心。”
两个婢女将调制好的丹蔻端了过来，为苏氏仔细涂抹指甲。
“她是云府嫡女，她活在这个世上追求的不应该只是开心。”苏氏悠悠道。
跪在地上的李妈望着苏氏道：“老奴明白。”
“不，你还没太明白。”苏氏的那张脸老的很快，即便用着最好的水粉也遮不住上面的细纹，挡不住脸上肌肤的松弛。但她那双手保养的却是极好，手如柔荑，纤细白嫩，涂抹上丹蔻很是加分，“我知道你一直将云希泽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待，很多事本应该我这个母亲做的，你作为奶妈都给代劳了。”
“是老奴越矩了，老奴该死！”李妈惶恐道。
因她是大小姐的奶妈，府里的人一开始就叫她李妈，但她还不算老，和苏氏差不多大的年纪。
一个是尊贵的夫人，一个是低贱的仆人，差不多的年龄，却天差地别的生活水平，李妈比苏氏活的糙多了。
苏氏看着李妈，尽显宽容大度，“谁会苛责一个真心对待自己孩子的人呢，作为她的生母，我不喜她，给不了她母爱。你做到了，其实我有时很感激你。”
她对大小姐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私心，“老奴惶恐！”
李妈将对自己夭折女儿的愧疚都化为了对大小姐的付出。
她会想自己曾经没有护住的那个宝贝兴许早已转世为人。
她的宝贝那么好，阎王爷今生一定会给宝贝安排一个富贵人家，宝贝会有一个千金的名分，一生顺遂地长大。
当她第一次喂云希泽奶水的时候，看着婴儿时期的云希泽刚睁开的眼睛清亮清亮地望向自己，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那苦命的宝贝回来了。
这就是她不可告人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