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看日出也并不是什么浪漫的事情,当然,这种事情的浪漫与否,关键还是要看跟谁在一起。
看日出的画面,不管从什么角度去观察解析,似乎都应当是生机勃勃,抑或是充满希望的状态,最差也能换个岁月静好的印象,然而,现在冥王面前的日出画面,并不能让她产生任何的美好联想,只是想要怒气冲冲的上前去,把一切都说清楚。冥王急不可耐,像是一定要在太阳稳稳出现在空中之前就将一切都解决清楚。
但,走到老冥王背后之时,就连冥王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画面实在是有些过于岁月静好,根本就不想要去打扰半分。
只见老冥王与噬梦君坐在一块岩石上,远远的看着即将升起来的太阳,虽说噬梦君实际年龄已是千岁,但外貌上看来,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跟老冥王坐在一起的时候,竟然像是爷孙俩一样的温馨慈爱,任凭是谁看到这样的画面,都会忍不住想要感叹一句生活温暖,并且根本就不会想到,他们二人的真实身份竟然是这样的令人难以置信。
“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冥王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吓了噬梦君一跳,她警惕的回过头,看着冥王的眼睛,判断着她接下来的动作,此时,虽然你噬梦君表面上看起来完全是个孩子的模样,但就在这一刻,她的眼神里却充满了肃杀的冷意,像是在片刻间就能够把人给吞噬干净。毕竟,在整个冥界,冥王给人留下的印象并不是太好,因此,外界所给予的反馈便是最好的明证,没有人愿意多靠近她一步。
一旁的老冥王见噬梦君如此剑拔弩张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进入战斗状态的小猫,弓着背炸了毛,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仿佛谁只要近了她一步,便会露出锋利的尖爪。老冥王轻轻拍了拍噬梦君的后背,像是安抚着自己受了惊的小孙女一样,噬梦君回头,见老冥王目光坚定,像是在给她一些积极的心理暗示,又像是在告诉她,不必把眼前的人和事太放在心上。由此,噬梦君这才放下戒备,不再紧张,甚至扭过头不再看向冥王,像是回避着什么不祥之兆。
“没关系,我早就猜到,她一定会找到这里来的。”老冥王悠悠的说着,分不清是说给噬梦君还是说给冥王听的。
“猜不猜的,都不重要,我来也不是想要跟你商量什么,只是想通知你一声,我已经决定退位了,这个位置,随便由谁来接管,你去物色新的人选,只是,除了我。”经过多日的酗酒,这算是冥王少见的还算是清醒的一天,只是整个人看上去虚弱不堪,像是大病初愈,两只手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无法控制的颤抖着,额头也时不时一层层的冒出细密的汗珠,任凭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对这样相貌精致的女子产生一些怜悯的情绪,只是她把自己包裹的那样坚硬,那样百毒不侵,让任何人都猜不透她的想法,甚至还会用这坚硬的外壳去刺伤所有靠近她关心她的人。
“这件事,我办不到。”老冥王转过头,不再看着冥王,而是看向山的那头,毕竟,太阳好像就快要出来了。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是不会再管了,我也没有这样的精力,在这期间出现的任何问题或是差错,我都不负责。”冥王语气坚定,像是彻彻底底的想要撒手不管。
“你自己听听刚才说过的话,像是冥王应该说出来的么?”老冥王面无表情,仍旧是盯着远处的山头。
“胆小鬼。”突然,噬梦君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虽然还有些娃娃音,但语气冰冷,甚至让人听起来觉得很是坚定,没有丝毫反驳的空间。
但在这样的时候,冥王根本就没有心情去回应噬梦君,就像是把她当成了空气,完完全全的无视掉这个“小朋友”的存在,经历了这段时间以来的心情跌宕,冥王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好斗,也不再像过去一样眼里揉不得沙子,但唯一但变化,就是看上去比之前更加的冰冷,对于一切与她无关的人或事,已经能完完全全的做到了无视,根本就不像过去,以让别人痛苦而作为自己的快乐源。但更加明确的是,现在她连能够找到快乐的方式都没有了。
“我不想再在这个位置上待下去了,我感受不到任何的意义。”这句话里,能够听出来的,便是无尽的无奈与悲伤。
“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真正有意义的,只有必须做和不必做。”老冥王头也不回,只是做出了这样的指点。
“那你告诉我,怎么才能不必须。”虽然语气冰冷,但这句话却让人不知怎的听出了求饶的意味。
“你应该知道的,并不是我不让你退位,只是现在时候未到,冥王这个位置,至少要坐到八百年以上,才能选择退位,你自己算算,时间是不是还差的远着呢?”老冥王看似毫不经意的给冥王耐心的解释着,像是公司的老领导对新入职的员工进行着培训。
冥王并没有听完老冥王所说的整句话,听到一半的时候,察觉到这件事并不能得到她想要的解决,便气呼呼的转身离开,不知道要去到哪里,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像极了跟家长提要求失败的小朋友。
“哎你看,太阳出来了。”老冥王抬手指向远方,让噬梦君看日出。
顿时,整片山头都像是找附着上了一层浓密的烟火,鲜艳的好看,但又不能够久久地凝视,就像是那颗滚烫的心。
谁能想到,在这个年头,在二十出头的岁数里,竟然还会有人像小学生一样吵架,又像小学生一样需要说和才能和好,在这一刻,夏微风和渡简直就像是班级里的纪律委员和小班长,而韩晴之和江,则是每个班级里都有的那种小cp,又像是欢喜冤家的同桌,全班上下除了这两个人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人能够再跟他们搭档。
往往在班级里这样的组合,或许走到最后,都会进行到似是而非的表白阶段,又或者,稀里糊涂的做一辈子名义上的好朋友,但心里总是给对方留着一块很大的地方。
“那么,这次可就说好了,以后可不准再像以前一样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我们可是劝不过来了。”夏微风叹了口气,语气里全然像一个邻家大姐姐。
“哪有,只要他不主动招惹我,我是不会对他恶语相向的,微风姐,这个你可以放心。”韩晴之语气里有些不服气,两只手抱在胸前,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像劝新婚小夫妻不要拌嘴。
“哎?你这个人讲不讲道理,我什么时候招惹你里?哪次不是你不依不饶?我这么不爱说话的人,怎么可能主动去挑事儿啊?再说了,我语言表达能力有限,咱俩谁更厉害,估计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吧微风姐?”江这个语气,听起来倒是还挺委屈,像是好不容易见到了家长,好好告一告对方的状。
“那个,你,注意风度,人家小姑娘都没说什么,你倒好,一个人在这里噼里啪啦的告了半天状,你自己判断判断,到底谁问题更大一些。”渡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而与此同时,他内心升腾起了极度别扭的感觉,这种劝架的场面,怎么搞得就像一家人过日子一样……不管怎么说,眼前这几个人,从前都还算是相对体面的选手,虽说有的时候也咋咋唬唬,但真正矫情的时刻倒还真是没怎么有过,更别说像现在这样里,从前的冷酷面具都去哪了?
“你们两个啊,就是脾气有些太着急了,性格又太像……”夏微风本来还想继续劝,没想到这句话就像是点燃了炸药库,顿时好让两个人都开启了噼里啪啦的轰炸模式。
“谁跟他像啊!怎么可能!”
“微风姐,对我有意见也不用这么攻击我吧,跟她性格像?我宁愿原地消失。”江翻了个大白眼,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表情里并不是纯粹的嫌弃,而是竟然有一丝丝的小开心在里边,就像是说他们有什么夫妻相一样,羞涩中又带有一些小兴奋。
“呃,当我没说刚才那一句……”夏微风简直就要尴尬扶额,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成年人啊,在此之前真是连想都不敢想,甚至有些不知道怎么去开口说那些接下来准备的话,因为早在十六岁以前,她就以为这些话永远都不会再说了,也不会再遇见像眼前这种状况了。
韩晴之和江分别抱起胳膊,两个人谁都不理谁,像是就赌上了那一口气,仿佛谁先开口说了话,谁就是不占理的那一方,这么看起来的话,原本不觉得两个人不成熟,甚至可能还多少占点理,但现在这么一闹,谁都不占理,反倒变成了看上去非常幼稚都斗嘴游戏。
“微风姐,你就听我一句劝,跟这种人根本就不能够好好说话,而且啊,讲什么道理,根本就讲不通,如果能说清楚的话,我之前也就不至于那么急赤白脸的生气了,多大点事儿啊,咱们也都是经历过社会毒打的人,不至于跟一心智水平这么低下的人去计较,再说了,我什么性格你还不了解吗,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跟人没完没了呢。”韩晴之傲娇的说完这一大段话,顺便还斜眼瞥了江一眼,就像是故意说这些话去讽刺他一样,明明每一句都不是认真的,但就是想要看他生气的样子。
“是是是,你是经历过社会毒打的,所以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扭曲了吧?想要用别人压榨你的那一套来压榨周围的人了吧?我跟你说,你这就叫触底反弹,但反弹的方向偏了。”江同样抱起胳膊,一副高高在上,什么道理都懂的样子,就像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给韩晴之讲述着一些超脱的道理。
“这样吧,咱们还是约法三章,刚才的开头可能是我开的有些问题,重点不是你们幼稚……不是,你们本来就不幼稚,重点不是你们两个谁对谁错,这件事也没有对错,就是说,我们以后都换一种沟通方式,我们友好和平的交流,两个人不要常常吵架,这样的话也对大家的感情有好处,毕竟总吵架的话,心情也不会好,你们说对不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夏微风觉得自己甚至都可以去当幼儿园老师了,这样的劝架水平,可以说是非常心平气和了。
“嗯……微风姐,我明白你什么意思,我跟你保证,不管江怎么样,我肯定能做到好好说话,不再瞎吵架了。”韩晴之偃旗息鼓,终于平和的说出了这样的话。
“那你呢,江?”渡转过头,看向依旧表情傲娇的江。
“只要没人惹我,我肯定就是个正常人,毋庸置疑,毕竟我这个人,遇强则强,遇疯翻倍。”江不屑一顾,根本就没有友好地架势。
“喂,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谁疯了?”韩晴之一听这话反倒不乐意了,自己都已经甘愿低头了,怎么还有人这样不依不饶的。
“我说的不对吗?刚才不就是你一直没完没了吗?”
渡一把拉过夏微风,他决定不再管这两个小学生的闲事儿,让他们自己去掰扯吧,总能够聊出个所以然的。
“快走吧,这里实在是有点乌烟瘴气。”渡摇了摇头,跟夏微风一同离开。
好不容易脱离了吵吵嚷嚷的两个人,忽然之间的寂静让渡和夏微风甚至还有些不习惯。
“突然安静下来了,竟然还有点耳鸣的感觉。”夏微风笑了笑,又想起了那两个小朋友。
“是啊,只要有他们两个在,就没有一天的清净日子。”渡抓了抓头发,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一贯不喜欢凑热闹。
“不过这样也好,有什么话都能够及时的说出来,不会让自己难受。”夏微风其实打心底里羡慕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方式。
“那你自己呢?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终于,还是聊到了这个话题,说明在这里的时间,应该是不多了,毕竟,想要做的事都已经完成的差不多。
“没有了,一切都很好。”夏微风摇了摇头。
现在的一切,都很好了,钟易也回到了最好的状态,也去见到了父母最后一面,甚至还能跟渡重新相遇……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我就是还想再看看这个世界,随时都能跟你走。”夏微风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此时的冥王,一个人蜷缩在房间里,越想越痛苦。
眼下,不仅自己进退两难,甚至还要看老东西的脸色。
越想越气,冥王站起身,把脖子上那条陌离留给她的项链一把撕扯下来,狠狠的扔到地上。
项链瞬间碎裂,一切都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