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知道光是抓不住的
伍月2022-04-09 11:304,021

  柏油马路的十字交叉路口,绿灯在读秒后,变成红色。一辆行驶在马路上的奶黄色的小轿车,适应着这一变化,将车稳稳的停在停止线前。

  车窗微微摇下,驾驶位上露出韩晴之俏丽的容颜。

  车内看上去只有她一人,但是她的嘴不停的开合,用略微沙哑的嗓音说着话:“真想不到,钟易哥平时那么乐观开朗,居然会得了这么严重的抑郁症。”

  这个场面并不会惹人注意,因为大多数的司机都喜欢在开车的时候通电话。但她们并不知道,此刻的韩晴之所交谈的对象,就赫然坐在这个奶黄色的小汽车里。只是别的人看不见,因为她们一个是已经去世之人的灵魂,另一个是负责引渡灵魂的使者。

  “阿易,他一直掩饰的很好,他不想让别人发现他抑郁,因为他不想让别人担心他、同情他、虚情假意毫无成效的安慰他。”夏微风轻轻的回答着,想到这里却又眼眶有些泛红,言辞中有些自责:“可能是我做的不够好吧,我明明见到过也拥有过快乐的他,却没能阻止他一步步走向抑郁。也许是我这个女朋友当的不够好。”

  韩晴之听后立马反驳:“不是的,微风姐,你很好,你非常好,你一直是钟易哥的光啊!”

  夏微风愣了一下,看向一脸严肃的韩晴之。

  韩晴之支支吾吾的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说出了口:“微风姐,你知道我喜欢钟易哥吧。”

  夏微风知道,她一直知道,虽然韩晴之一直很有分寸,但是喜欢一个人的眼神却是藏不住的。夏微风爱着钟易,她也能从韩晴之的眼睛里读出那份欢喜。

  韩晴之深思了片刻,又继续说道:“那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决定缄口不提的吗?”

  这个问题,难住了夏微风,优秀如钟易,无论是出道前还是出道后,身边都有很多女生爱慕,韩晴之是其中之一,也是其中持续最久,距离最近之人,但是她确确实实从来没有表达过。若是一般内敛的小女生也可以理解,但是韩晴之并不是这样的性格,她生的热烈,敢爱敢恨,但她从未表达过。

  韩晴之没有立刻回答出原因,而是打开了车内音响,播放了一首名为《光》的歌曲。

  那略微有些烟嗓的声音刺穿到夏微风的耳朵里,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就是钟易,她深深爱着的钟易。

  “你听过这首歌吧。”韩晴之问到。

  “当然。”夏微风笃定的答,他的每一首歌,从未成型前她就早已听过千千万万遍。

  “这首歌是第二个版本吧。”

  “嗯,原版是他出道前写的。”

  “我就是听到了钟易哥改了这首《光》,我才决定放弃的。”

  音响播放着到歌曲的高潮,韩晴之跟着哼唱:

  我原本心里是暗淡的

  但我刚好遇见了你

  我知道光是抓不住的

  但我仍决定奔向你

  狭小的车内,把音响和人声无限放大,那富有情感的声音冲击着灵魂。

  韩晴之哼唱了两句,她看向副驾驶她并看不到的夏微风,神情坚定的说:“你就是钟易哥的光啊。”

  夏微风眼眶渐红。是啊,她是钟易的光,所以在他人生最黑暗的时候,她一定要努力点亮他的生活,像从前一样。

  钟易一直给人的感觉是很乐观的,但其实不然,他本来就是乐观的悲观主义者,悲观到他不喜欢直面阳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光似乎成为了很正向的代名词,它意味着温暖的,明亮的,充满希望的。却也没错,但不尽是如此,有些光看似华丽,但实则疏离,比如城市夜晚到处都闪烁着的霓虹光,绚烂夺目,但是对比后就会发现,它背后往往冷漠的警醒着,这绚丽的世界多与你无关。

  钟易讨厌光,讨厌至极,因为他清醒的知道,光是抓不住的。所以他人生中第一首原创的歌曲,就是通篇批判光的。

  尽管不喜欢光,但是他对音乐有着自己的热忱。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寂寂无名的学生,他渴望着得到更多人对他音乐的认同,于是满怀期待的把这首歌发在了一个小众的原创音乐网站上。但现实是残酷的,他不那么主流的音乐,在当时鲜少有人能懂,所以那首歌也像是未经打磨的宝石一般,发布出去,无人在意,只得到了寥寥无几的播放量。

  但他却因为这首无人问津的歌曲,收获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那个时候,夏微风大四,被毕设搞的焦头烂额。每天赶论文赶到深夜,唯一能放松的方法,就是听听音乐。

  缘分是一种很玄学的东西,像是冥冥之中有一条隐形的链子,把一群本无交集的人捆绑到一起。

  夏微风是无意间打开这个原创音乐网站的,也是无意间点开了钟易的主页,之所以吸引她的目光,是因为他的昵称叫做“钟意”。

  夏微风是学汉语言文学的,毕业论文她写了关于当代爱情小说的分析,她在论文里写到“钟意”两个字,老师会纠正她,在汉语中只有“中意”并无“钟意”。夏微风却不同见解,她在广东长大,周围的老人都喜欢说粤语,电视剧里听得到的告白都是:“我钟意你。”她觉得中字太平淡了,钟却为这份喜欢加上了时间。

  像是在说,只要时钟还在转动,你便一直是我的心意。

  浪漫极了。

  凭借着这个名字,她点进了他的主页。那是一个并不吸引人的主页,头像和背景都是最原始的状态。简介一栏里也只有“一个写歌的人“这几个字。没有粉丝,没有流量,只有一首名字叫做《光》的歌。

  她播放了那首歌,略微有些烟嗓的声音第一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声音很有穿透力,像是在平静的湖面里投入一颗石子后,炸起水花般令人惊喜。

  编曲和歌词也写的很有才气,但是她并不认同。

  她点开他的私信,较真的回复了句:“歌很好听,我很喜欢,但是光是抓得住的。”

  这是钟易收到的第一条私信,他觉得有点开心,又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片刻后,对方给他发了一张照片。那是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拇指和其他指头卷成一个空心的圆,对着窗口,一道光柱从手掌中空心的圆中透过,像是抓住了光一般。

  钟易收到照片忍不住轻笑,这个粉丝好像有点有趣。

  第二日,夏微风一如既往的点开,播放,随后发了私信:“歌很好听,我很喜欢,但是光是抓得住的。”

  午后的阳光下,树叶中透过稀稀疏疏的光,落在她的手上。

  第三日,夏微风再次打开了这首歌,听后,发了一个私信:“歌很好听,我很喜欢,但是光是抓得住的。”

  她两只手合成一个托,利用视觉差,像是把太阳捧在手上一般。

  一连几日,夏微风都在用各种手段证明着,光是可以被抓住的。

  钟易一直默默的看着,却从未回应。

  但是夏微风乐此不疲,她每天寻找着生活里的各种光,想方设法的让他们落在自己手上。她听完歌后,发私信给对方,钟易的那首歌每天都会新增一个播放记录。

  不知不觉间,钟易形成了一种习惯,每天下课后,他都会点开自己的私信后台,看看那个粉丝今天又抓住了什么光。

  可是突然有一天,钟易如约的点开后台,等到了深夜,对方却没有如期的发来抓光的照片。他想着或许因为今天是阴天吧。

  等到第二日,他又点开了私信后台,依旧没有新的消息。他想着,大概是因为现在梅雨季节吧。

  第三日,是个大晴天,他揣着期待,紧张的打开后台,依然没有消息。钟易垂下睫毛,有些失落,转念一想,也对,谁会一直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呢。

  可是不知道为何,他感觉自己的内心空落落的。这种感觉就好像,每天早上你都路过的那家早餐店,你从来没有品尝过,但是日日都能闻到它的香气。突然有一天,它悄无声息的关门了。

  钟易对着屏幕发呆。

  电脑后台传来了一个新的消息。

  钟易点开看,主页访问提醒一个熟悉的id收听了他的歌曲《光》。片刻后,一条私信发了过来:“歌很好听,我很喜欢,但是光是抓得住的。”

  随后一张新的照片传了过来。

  钟易眼睛锃亮的看着照片,内心无比雀跃,那家早餐店又开门了。钟易终于不再只是看过,他敲击着键盘回复着私信:“前几天没有抓住光吗?”

  夏微风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也有些欣喜,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对方第一次回复自己。她举起手机,拍了一下自己打着石膏的脚,发回消息:“它跑的太快了,我抓它的时候,不小心光荣负伤了。”

  钟易看着石膏照片,莫名心疼又觉得有些好笑,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呢,他不再犹豫,发了消息过去:“我怀疑你之前抓到光的照片都是p的。”

  “人与人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嘛。”夏微风嘟着嘴回复到:“那怎么办,要不然你来找我,我当面抓给你看。”

  手机静止了许久,没有再发来消息,

  夏微风腹诽,一定是怂了。

  却没想到,片刻后对方发来了一个:“好。”

  网友奔现,一般多选在环境优美的约会圣地,再不济也会选一个清闲有格调的咖啡厅。大家精心打扮,互送鲜花和礼物,力求给对方留下一个深刻而美好的印象。

  而钟易和夏微风的第一次见面,别具一格之极。

  四周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钟易提着果篮上了门,从护士台打听到病房的位置,他径直走过去,敲门,进去,第一眼看见的是穿着病号服的夏微风,拿着五颜六色的马克笔在自己脚打的石膏上画画。

  专注之极,丝毫没发现有人进来。

  直到钟易走到她身边,羞耻的说出那句两个人约定好的暗号:“你相信光吗?”夏微风才猛的抬起头,看向来人。

  两个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时间仿佛停住了。

  他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她与他想象中的也不一样。

  她以为写出那样叛逆歌曲的人,应该是个羸弱的阴郁少年,但现实的钟易,高挑但并不是抽条的瘦弱,不笑但是眼神中充满了光。

  他以为每天发抓光照片的人,应该是个跳脱的鬼马少女,但现实中的夏微风,灿烂但并不是毫无章法,温柔且自带一份静美。

  夏微风放下笔,钟易放下果篮,两个人礼貌的握手。

  她浅笑的自我介绍:“夏微风,夏是夏天的夏,微风是夏天的微风。”

  他应答:“钟易,钟意的钟,容易的易。”

  夏微风恍然:“原来你是容易的易啊。那你为什么写那个意,是网名吗?”

  钟易摇头:“只是打错了,发现的时候,它不让我改,就将错就错了。”

  “将错就错也不错,至少我是因为这个关注了你。”

  “是啊,还不错。”

  夏微风看着身侧的轮椅,又看了眼钟易:“你能帮我一下吗?”

  钟易点头,将她扶到了轮椅上,他推着她来到了病房的窗前。”

  她看了眼外面的太阳,满意的点头:“今天阳光真好。”

  钟易顺着看向窗外:“有些许刺眼。”

  夏微风轻声的说:“你把手掌摊开。”

  钟易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摊开了手掌。

  夏微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棱镜,她高举起手臂,让阳光透过棱镜,一道七彩的光顺着落在了钟易的手上。

  夏微风满意的笑着:“看,你也抓住光了,而且今天的光还是彩色的。”

  钟易看着手上的光,也不禁扬起了嘴角,他抓住了两束光,一束落在手上,一束落在心里。

  钟易和夏微风就这么相识了,因歌结缘、因光相遇,从线上到现实,从陌生人成为了好友、再变成了知己、再后来成为了彼此生命不可或缺的那个人。

继续阅读:第8章 音乐不能当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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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灵魂的二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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