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总有人喜欢提前撤退呢?这么做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看完日出之后,完完全全不出所料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韩晴之永远都是让人满意的标准游客——上车睡觉,下车撒尿,景点拍照。当太阳端端正正出现在天空当中的时候,韩晴之此次出游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在那一瞬间,她就像是收到下课铃声一样,飞速的跑回到车里,结结实实的把小被子给自己盖好,五秒钟之后,准时进入了睡眠状态。
而这种时候的江,在车外看得一脸黑线,就像是从来都没见到这样的怪物一样,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说看日出就真的是,停留在看完日出的那一瞬间,这项使命就已经达成了。
“还真是说来干什么,就真只是干什么啊。”江摇了摇头,仿佛在看一个小傻子。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韩晴之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就像是江近距离的靠着自己一样。
但别过头,却只能看到空空荡荡的车舱,虽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韩晴之竟然还有一丝落寞的感觉。
“诶,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韩晴之使劲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坐起身来。
好不容易从一团乱七八糟的座椅上找到手机——是的,不管身在何处,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下,不管空间的大小,韩晴之总有能力让原本整洁的环境变得找不见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然而,此时,已经是十一点半了,距离看完日出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什么啊,本来想着睡到八九点就起来的。”韩晴之有些懊恼,从来,一切的正事或决心,都是因为自己死活睡不醒的懒觉而耽误的。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重新调直了座椅靠背,韩晴之原本以为江怎么也会在附近的地方转悠转悠等等自己,又或者在自己拉开车门的瞬间能够看到他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又或者已经出去买好了饭菜等着自己能够一起享受露营野餐,又或者是怕自己睡不好而出去短暂的回避一下?这些想法就像是千军万马一样在韩晴之的脑海中不断闪现。
然而,现实是,哪一种可能都不是。
韩晴之走下车,环顾四周,能看到的只有眼前这一片的空空荡荡,以及中午有些炽热的阳光,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毕竟,没有人会在这样的工作日跑到这里来郊游露营,除了他们这样的闲人。
人呢?韩晴之的内心几乎就要咆哮出声音。简简单单的围着车转了几圈,确实根本就看不到江的身影,韩晴之终于还是放弃了寻找,把自己心中原本设定的所有场面都删除干净,不留痕迹。
终于,可能是没吃饭的缘故,韩晴之有些没什么力气再站着了,只想着赶紧回到车里再坐一会儿。
回到车里,看着不远处开阔的蓝天,是的,这个地方看风景的话,还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好像在城市当中生活的久了,就会忘记了蓝天本身就是非常辽阔的一种存在,在此之前好像就只能看到被各种各样的高楼大厦所遮挡的小小的区块天空,说是井底之蛙的话,倒还真是不怎么过分。
好不容易周围没有了汽车的喇叭声和各种来自城市的喧嚣,在这样安静的车内,竟然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甚至任何一点微小的声音都能够被放大许多倍,在这样的时候,反倒能够看清自己从来都不敢暴露出来的心意,甚至有点不得不面对的意味。
“摆脱了我们之间的假情侣关系,就这么着急离开吗?”这,是韩晴之最最真实的内心活动,只有自己能够听得见。
评弹这种东西,不管放到什么时候听,都能让人感到由内而外的放松,整个人都会变得懒洋洋的,除了坐在座位上喝茶吃点心,真的是什么都不想做呢。
此时,江就这样瘫坐在座位上,悠闲地磕着瓜子,半眯缝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台上的表演。
一位看上去年迈的的老人走到江的身后,看着他轻轻摇晃脑袋的样子,有些好笑的扯了扯嘴角,像是在这里抓到了自己的孩子一样,一脸“我就知道他这这里”的表情。
“最近怎么样啊。”老人很自然的坐在江的对面,更加自然的从江面前抓了一把瓜子,像是晚来的老朋友一样,熟悉的聊着天,甚至连一句多余的开场白都没有说。
江连视线都没有倾斜一下,就像是早就知道老人会坐在他对面,跟他聊这些一样。
“好得很。”说完,江把面前刚嗑好的一把瓜子都塞到了嘴里,他一直都喜欢这么吃,早晚攒到一大把瓜子仁的时候才会一股脑把它们塞到嘴里,就像是什么延迟满足的心态一样,可能这样吃起来才会更香吧,但要是谁在这种时候从他的瓜子仁堆儿里抓出几个给吃了的话,可能江会气的当场咬人。
“这毛病,还是不改,也不怕人抢了去。”老人摇了摇头,仿佛觉得江的这个行为有些幼稚。
“你不还是一样,净是管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有时间不如多去管管冥王,看看她都变成什么样了。”江拍了拍手,把手上的瓜子碎屑都给抖落的一干二净。
原来,眼前的老人就是曾经的老冥王,只不过,现在的他正处在游山玩水、享受生活的状态,抛开了那些需要操心的人和事,现在的老冥王看上去红光满面,看上去简直不知道有多快乐,远远看上去,这就像是慈爱而又温馨的爷孙俩,普通而又平凡,只不过是“孙子”过于帅气了一些,除此之外,这一桌的两个人,根本就不值得过路人侧目多看两眼,因为根本没有人会想到他们的过去究竟是怎么样。
曾经,老冥王最看好的的继承人便是江,从江来到冥界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注意到了这个男孩,他的眼神里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与爱意,更多的是对世间一切不屑一顾的态度,以及没有任何情感因素的轻蔑。
这样的眼神,让老冥王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那样封闭而又不愿敞开的内心,那样对一切情感毫不信任的态度,还有那种被情感深深伤害过后的玩世不恭……这些,都能够成为他日后掌管冥界的最好武器,因为,但凡存有任何多余的情感,对于冥界来说,都将是最终阻碍自己的壁垒,甚至是功亏一篑的攻击。尽管当时的江心绪平稳,心中除了对于情感的失望别无其他,这种封闭的状态,但凡有任何的温暖,都能将其中的善意给呼唤出来,但老冥王却坚信,这样的恨意恰恰能够让江成为所向披靡的狠角色。
但,老冥王对于江的期待并不仅仅来源于此,江非常理智,这样的理智当中甚至带有一丝冷漠,无论是什么任务,但凡是由江来接手,都能够直击要害,从来不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因为脑海中的智性告诉他,就事论事,任何的节外生枝都是没有必要的,而最终极的目标也不过是完成这项任务,而不是具备什么多余的怜悯。
在老冥王眼中,这可能就是最高级别的管理能力了。
况且当时,在冥界,根本没有江打不过的人,只有他不想打过的人。
由于老冥王的赏识过于明显的显露在脸上,一时间,冥界众人对于江这个年纪轻轻的小朋友便多有不满,甚至很多次的想要将他置于不义之地。
“出来吧。”江自顾自的向前走着,甚至都没有回头看过,便知道身后有着不怀好意的目光,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你凭什么?”身后的声音响起。随着老冥王想要推举江的日子马上到来,每天不管出入在何处,江的身边,便总埋伏着这样的身影,络绎不绝,江甚至都有些烦了,但却都懒得处理,毕竟,对于冥王这个位置,他才不屑一顾。
“有什么事,大可以摆到明面上来说,整天这样跟着我,什么时候是个头?你不累我都替你累。”江说这些话的时候,仍然是懒得回头。
“难不成你是觉得,我不如你么?你凭什么用这么轻蔑的语气跟我说话?”很明显,身后的声音都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那里面能够听见的,除了已经漫溢的恨意,更多的则是恐惧。
“明明自己都那么害怕,为什么还想这么做?连胜算都没办法预估的事情,做了又有什么意义?自己不觉得不值吗?”可能这一天,江是真的烦了,不然的话,是不可能浪费口舌对他说这么多的,可能,是真的想要斩草除根了吧。
“我只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让自己的心里也有一个了断,我在冥王身边这么多年,付出了这么多,甚至做出了那么多的让步,别的不敢说,但在冥界,没有人会比我更加努力,也不会有人比我对冥王更加的忠心耿耿,从前他视我为心腹,但为什么你出现之后,一切就都变了?他从来都只觉得你像他,从来都觉得你是唯一能够接管冥界的人,为什么?你告诉我。”这声音里,那份不甘与屈辱甚至都已经要漫溢出来,江听的头大,眉头都皱了起来。
“那么你想……”江还没等说完,这身影便已经站在身后,很明显,他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你确定要这么做,这可是条回不了头的路,做出这个决定的话,老头子之后会怎么看你,可能,这么做的话,你的努力才算是真正的白白浪费。”江并没有害怕,甚至连一丝躲闪都没有,只是恳切的提醒着,希望他不要因此而断送自己的努力。
很明显,此话一出,身后的气焰已经不再那样较长,也失去了刚刚的坚定。
“放心吧,这件事我不会告诉老头子,至于冥王的位置,谁想坐谁就去坐,我是没有那个兴趣,把我想像成那么爱操心的人,也实在是有些高估我了,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责任心。”说完,江便离开了,全程他都没有回头看过一眼,甚至都不想要去在意这个人的模样,因为,这是真正的不在乎。
而这一切,老冥王都在远远的高处看着,一举一动,每一句话,都牢牢的看在眼里。
看着江这样对待同僚,老冥王深感满意,虽然跟随自己这么多年的使者看上去仍然是这样的没出息,但也不重要了,总归有能够让自己满意的人选,况且,这样的人,可遇而不可求,至于他想要做什么,只要凭借开心就好,毕竟,做不做冥王也只是名义上的事情,真正能够有实质意义的,还是要具体。
而后的某一天,老冥王找到江,想要最后一次的试探江的态度,或许过了这么长时间,他改了主意也说不准呢。
“你是不是想看我让自己灰飞烟灭的样子?反正我也不想转世,无所谓。”
老冥王一口水差点呛到自己,江这样的回答,实在是之前想都没想过的。
“好好好,不当就算了。”老冥王手中实实在在的捏了一把汗。
然而,就在这样略显尴尬的时候,清在冥界闹了个轰轰烈烈——她将自己前世爱人的魂魄彻底打散,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味。原本,这个女孩在冥界就是横冲直撞的狠角色,从来都没有人敢去招惹她,眼下,这样断情绝爱的样子,更是让所有人闻风丧胆。
“你看,候选人这不是送上门来了吗。”看着清心狠手辣的样子,江扬了扬下巴,真诚的向老冥王推荐着。
由此,清便顺理成章的变成了新一任冥王。同样,也从来不会难为江,毕竟他是老冥王的人,不管再怎么胡闹,都不会过多参与。
茶馆里,老冥王正费劲的咬着榛子,好险没把自己的牙齿给崩掉,江实在是看不下去,终于还是拿过榛子,帮他咬开。
看着江跟自己一样的傲娇,老冥王欣慰的笑着,并告诉江,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自己其实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江反问道。
“因为陌离的目的,我更知道,情感的事我插手不了的,就像渡,你不是也拦不住吗。”
“外面好玩吗?你要不带我去溜达一圈吧?”江的话题转移速度,还是那么快。
“噢?你突然消失,不怕那小姑娘,担心吗。”老冥王反将一军。
江无语。
因为实在等不到江,韩晴之便自己开着车,把车给归还回去了。再次回到宾馆收拾行李的时候,周围都是江的影子,一直到上了飞机,都没能放过她。
终于,韩晴之的怒火被点燃了。
“你能不能别缠着我,赶快消失!”
突如其来的咆哮,让周围的乘客抖了三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