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病的悄无声息
伍月2022-04-16 11:004,399

  钟易毕业后,夏微风将原本在公司附近和同事们一起合租的小公寓退掉,转身和钟易一起搬到了一个老旧的小区。

  这里离夏微风的公司很远,单程的通勤距离就要一个半小时,是个建筑年龄比夏微风他们还要大的筒子楼。楼里住了不知道多少户人家,房屋很破旧,墙皮有些脱落,隔音效果很差,抬头是楼上小孩子调皮奔跑的声音,低头是隔壁夫妻因为家庭里那些柴米油盐酱醋茶吵架的声音。他们租的房子满打满算有个三十平,摆了一张双人床,再摆上钟易写歌的装备,几乎就没有什么活动的空间了。

  当然这些对于夏微风都不算什么大问题,唯一称得上挑战的是,房子在六楼且没有电梯。夏微风从小就不善运动,成绩名列前茅,体育考试却门门垫底,所以每天爬楼梯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灾难。每次顶着压力爬到四楼,她都感觉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呼吸。她会在那一层停留片刻,喘口气,然后内心一个声音提醒自己:加油,夏微风,马上就到家了。

  楼道里的声控灯年久失修,要么是灭的很快需要不停的呼喊才能维持工作,要么就是压根就不工作了。夏微风其实胆子很大,但是深夜加班回来,漆黑的楼道里,安静的只有自己哒哒的脚步声,还是每每都让她觉得有些可怖。好在这个时候,钟易总会及时出现,打着手电筒,或在楼门口等她,或者两个人在楼道里相遇。

  疲惫了一天的夏微风,看到钟易举着手电筒,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内心更加笃定。

  马上就到家了,这里是她和钟易在这个城市的一个家。

  所以纵然这个房子,横看竖看能挑出来的毛病垒起来比房子都高,但是提及回家,夏微风总是满心的欢喜。因为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比知道有人在期盼你的回家更令人欣喜的事。

  当然,这个房子也不尽然是不好,租它的时候还是有几处吸引他们的地方,最主要的是房租便宜,夏微风的工作可以负担得起这份房租,再其次是它在顶楼,顺着楼梯再往上就可以到一个视野开阔的小天台。

  钟易和夏微风都很喜欢这个小天台,闲暇的时候,两个人会在天台上晒被子,聊天,或者干脆就什么都不做,依偎在一起,白日看云,夜间看星星,享受着区别于城市喧嚣的一刻安宁。

  日子似乎一切都很美好,但钟易心里依然不是那么平静,虽然他接受了夏微风的提议,但他毕竟是个男人,内心依然有些鄙夷自己,鄙夷夏微风那么一个家境优越的女孩子,要和她挤在这三十平的出租屋里,鄙夷他的梦想需要靠夏微风的日夜辛劳来实现。所以他迫切的、强烈的想要摆脱这种现状。

  于是他开始疯狂写歌,写了一首又一首,他向各个音乐公司毛遂自荐,他每天的日常就是写歌和寄demo,可是那些寄出去的demo都像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没有了回音。钟易的情绪也像是被大海吞没了一样,他越发的陷入一种无助、焦虑之中。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选错了路,甚至怀疑自己那些所谓被人追捧的才华到底是否真实存在。

  城市的夜晚是有悖于自然的,太阳的垂落,月亮的高悬,原本想要提醒着世人该在此刻享受黑夜。但灯火却不愿落幕的城市里,人们栖居在夜幕中,却没有片刻得以安然入睡,因为这个城市中,休息是一种奢侈,所有人都在为生存而卖命。

  不知何时,钟易成为了为生存卖命的一员,他开始在夜间没有休止的创作。最开始他只想着夜深人静之时,是灵感蓬勃迸发的时候,于是他开始日夜颠倒,他整宿整宿坐在电脑前写歌。再后来,他想要睡觉却也不知道怎么才能睡着了。

  再后来,钟易病了,身体无碍,是心里病了。

  他病的悄无声息,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有一日的夜里,钟易鬼使神差,不受控制的来到了那个天台。

  这个天台上有着他和夏微风无数的回忆,盛夏的夜晚,他们总是喜欢在地上铺一个毯子,然后就那么躺在地上看天。夜空是瞬息万变的,有时候是个圆月,月亮遮盖了所有星星的光芒,有时候星星成群结伴的闪烁,让人移不开目光。

  钟易来过天台无数次,但这是第一次他不想仰望天空,而是站在天台的边缘,忍不住的往下看。

  老旧的小区,楼下的路灯都不甚明亮,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从这看下去,下面好像是一片没有尽头的虚无。钟易耳边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今天的风很大,或许从这里下去,灵魂会随着风起飞,那就自由了。

  他听从着这个声音,在天台的边缘上,抬脚想要享受自由的一瞬间。夏微风冲了上来,大喊了一声:“阿易!”

  钟易回过神来,夏微风一把将他拉下危险的地方。

  她害怕的哭泣:“阿易,你怎么了,你在干嘛!”

  他看看高耸的天台,也觉得后怕,但是脑子里却是一片混沌:“我也不知道我在干嘛。”

  那一刻,两个人都清醒的认识到,钟易应该是生病了。

  心理医生的诊断书,也佐证了他们的想法,钟易确实生病了,他在急于求成的压力中,患上了抑郁症。

  经历了这件事之后,夏微风就把天台的大门紧紧锁了起来,两个人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天台。可是尽管如此,夏微风依旧满心的担忧。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天台只是一个外因,真正的内因还是生病的钟易。

  那段时间,夏微风整日魂不守舍,一向严谨仔细的她,工作频出错误,领导的斥责让她觉得羞愧,却无力更正。因为一想到生病的钟易一个人待在家里,她就无法安心。上次是她发现的及时,才没有酿成严重的后果,若是她不在家,钟易又不受控制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她真是不敢设想后果。

  所以,思来想去,夏微风做了个决定,她决定辞去出版社的工作,这个决定让所有人震惊。递交辞呈的那天,斥责过她的领导苦口婆心的说着:“小夏,你为什么要离职,是因为上次我批评了你两句吗,我是对事不对人的,你别往心里去,你个人能力我还是很肯定的,咱们部门提副主编,我还提了你的名字呢。”

  夏微风礼貌的应答:“谢谢您,刘主编,我不是因为您批评我离职的,我是有别的原因。”

  主编极力的挽留夏微风,但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辞职了。辞职后,她给父母打了电话,但父母并没有因为她辞职而感到愤怒。

  夏父只是说道:“那工作辞了也就罢了,正好可以回来帮家里照看生意。”

  可是面对这个提议,夏微风却斩钉截铁的回绝:“爸,我不能回去,我还有事要做。”

  夏父勃然大怒:“你工作都没了,还有什么事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为姓钟的那小子。我就不明白了,那小子有什么好的,正经工作没一个,天天就知道玩儿他那个破音乐,还要靠你赚钱养活,这不就是吃软饭的吗。”

  “爸,你别这么说钟易。”听到父亲诋毁钟易,夏微风的情绪也有些不悦。

  “我说的哪句不对吗?你赶紧和那小子分手。”

  “爸!”

  夏微风从小都是乖小孩,父母给她安排的一切,她都没怎么拒绝,她几乎没有青春叛逆的时期,也从没有与父母发生过什么剧烈的矛盾,可这一次,她打定了主意。

  “爸,你能不能尊重我的选择。爸,我真的很爱他。”夏微风用几乎祈求的语气说着这些话,但换来的只有父亲的一句:“我最后跟你说一次,你给我回家,你要是这次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

  这次通话结束后,夏微风确实许久没有再回到家,她心里憋着一股劲,她要向家里人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夏微风辞了职,全心全意的留在家里陪伴和照顾钟易,但她不想让钟易觉得自己是为了他而辞职,这样只会让他徒生负担,所以她告诉钟易,是因为觉得工作太辛苦了才辞职的,想起经常加班到深夜的夏微风,钟易丝毫没有怀疑这个理由,也对她的决定表示支持。

  夏微风没有了稳定工作,两个人的日子过的更加紧绷。为了维持生计,她一边在网络上接一些闲散的写文章的兼职,另一边开始转型做起了自媒体。自媒体是个新兴的产业,前途还算光明,不少人也在这个领域混的风生水起,但万事开头都是难的,夏微风每天想策划、拍视频、剪视频,一连几个月的辛苦运营账号,都没有掀起任何水花。

  彼时的钟易还在潜心创作歌曲,但他心里默默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期限,再有一年,如果一年内,自己音乐这条路还是没有走通,那么他就一定要选择放弃,去做一个可以让他和夏微风都有更好的生活的工作。

  两个人都在各自的领域努力奋斗着。或许是老天爷看到了两个人的努力,悄悄的也将幸运之神降临在他们身边。

  夏微风的自媒体账号,多是做一些读书分享和生活日常,数据和流量一直都平平。但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偶然一次把和钟易庆祝在一起三周年的视频发布到了网上,原本只是想记录一下生活,却没想到,引发了巨大关注。视频里,钟易弹着吉他,含情脉脉的为夏微风唱了一首自己写的新歌,视频里并未露脸,但是这首歌却火速在全网蹿红。

  看着与日激增的粉丝和源源不断的希望再次听到钟易唱歌的评论,她和钟易都认识到,钟易的机会可能要来了。

  这种机会是双向的,对于钟易是,对于发现钟易的人也是。在歌曲蹿红的第一时间,无数的经纪公司找到他们,想要签下他们,或是将钟易打造成天才音乐人的人设,或是想打造他们成为模范cp来卖热度,但是面对这些接踵而来的邀约,钟易再一次犹豫了,这些营销大于音乐本身的成名方式,并不是钟易对于音乐追求的理想状态,直到唐朝的出现。

  唐朝就是简单的打了一通电话给钟易,他说:“钟易你好,我是尚音娱乐的老板唐朝,我听了你的歌,觉得很好,我想请你写一首歌。”

  钟易追问:“就只是写一首歌?”

  唐朝回答:“对,就是写一首歌。”

  钟易说:“好。”

  唐朝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急功近利的想要让钟易大红大紫,他看到了钟易的才华,却也只是运用他的才华而已,这让钟易觉得很是舒服。

  钟易很快的和唐朝达成了合作,潜心创作两个月,为唐朝旗下的艺人写了一首歌,后来这首歌,不出意外的大火了。

  从此华语乐坛,有一个叫做钟易的音乐制作人,冉冉升起。

  钟易迎来了他自认为人生最辉煌的时刻,尽管后来他所达到的成就,所获的名利,远比那时候要多的多,但他依然觉得那段时光,是他人生最光亮的时刻。

  夏微风也由衷的为他高兴,她终于有勇气打电话给父母。骄傲的说一句:“看吧,你女儿看人的眼光不错。”

  钟易出了名,他的工作邀约越来越多,出于对唐朝的知遇之恩,他把自己制作人合约还是签给了尚音娱乐。尚音原本是个腰部公司,但是因为钟易的加盟,一时间风头无两。

  但唱片市场没落,是他们所有人没有办法扭转的事情。尽管钟易写的歌都很出圈,但是这些歌却并没有办法给他们带来盈利,不仅他们如此,其他的一些行业头部音乐公司,也面临着同样的危机。

  唐朝拖着疲惫的身体找到钟易,难以启齿的开了口:“亏损太严重了,资方打算撤资。”

  “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有一个。他们说,你的人气很高,如果你愿意出道,或许公司还有起死回生的机会。”

  钟易难以置信:“让我出道?”

  唐朝吞咽了口水,有些为难:“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你多半不愿意,我也不希望你为难。你仔细考虑一下,拒绝也没关系,或许这就是尚音的命吧。”

  钟易所有艰难的抉择都会过问夏微风,他怀抱着夏微风询问:“微风,我要出道吗?”

  “你想吗?”

  “我不想。”

  “那就不出啊。”

  “但是……”钟易言语间有所犹豫。

  夏微风轻笑:“其实,你犹豫的时候,就代表了你内心已经有了决定。”夏微风轻吻了下钟易的喉结,那是他最有魅力的地方,她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你。”

  钟易向夏微风要到天台的钥匙,从确诊抑郁症后,再一次登上了天台,他站在天台边往下看去,心里想的是,不知道未来是不是这样的深渊。

  同年六月,一个叫做钟易的唱作型歌手,悄然走进了大众视野。

继续阅读:第10章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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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灵魂的二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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