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佣人端着盘子走过来的时候,忽然左脚绊了一下右脚,一个踉跄,盘子砸在了地上,菜散落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佣人急慌慌道着歉,跪在地上,想要收拾残局。
她余光忽然瞥见了什么,整个人身子一僵。
从她这个角度望去,可以清晰地看着那两只交握的手。
现如今这时代,桌下偷偷牵手并不算什么新闻,只是这两只手的主人……
当她定定地望去时,却什么都没看到。
她愣愣地看着那两道背影。
是她眼花了吗?
另一个佣人见她目光呆滞,还以为她是被吓傻了,跪在她的身侧,用手肘推了下她,低声提醒道,“发什么愣,还不赶紧收拾。”
大家都觉得这只是一段小插曲,佣人在离开之前,目光掠过了那两道身影。
真的是她看错了吗?
菜肴丰盛,许漾却没什么胃口,碗里的饭,她只动了一筷子。
饭桌上的人,各怀心思。
程老太太拿起了酒杯,“都是些家常便饭,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谅解。”
众人起身,“砰——”
酒杯相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李原喝了一口酒,看了眼沈砚,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这才开口道,“您言重了,是我们叨唠你了。”
客套了一番,众人开始动筷。
许漾抿了一口酒,握着酒杯的手僵了一瞬,眼底闪过一抹什么,呼吸乱了一分。
这酒,是妈妈留下的那一瓶酒。
在她有了记忆的那一年,她记得,妈妈经常对着两瓶酒发呆,一坐就是半天。
她什么都不懂,缠着妈妈,要她把酒打开,她要喝。
那时候妈妈说的话,她已经记不清了。
她生日那天,许峰年有事没回来,妈妈开了其中的一瓶酒,还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很长,长到许漾已经想不起来内容是什么了。
她只记得,讲着讲着,妈妈哭了。
小许漾心疼地抹着她脸上的眼泪,“我不喝了,妈妈不哭。”
故事的结尾,妈妈并没有说完,只是抱着她,哭成了泪人。
最后,妈妈给她倒了一小口,她至今都记得那味道。
在许峰年丢下她,把她送到奶奶身边时,她想要将那瓶酒带走,那是妈妈留下的不多的遗物。
可她怎么也找不到。
原来,是在许峰年手里。
妈妈的遗物,最后竟然成了许峰年讨好她岳母的东西。
很讽刺,不是吗?
许漾仰了仰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她放下酒杯的时候,沈砚看了她一眼,那双眼里带着关心的探究。
她什么都没说,他却能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
小姑娘藏得深,身上有很多秘密,他无从猜测。
许漾在喝完那杯酒时,眼底的情绪已经尽数敛去。
她拿起了筷子,夹菜。
吃到一半的时候,程老太太看了程华芳一眼。
程华芳微点了点头,而后对着李原说道,“这些菜,还合口味吗?”
再怎么说,她名义上也是许漾的母亲。
若是什么都不说,不做,反倒落人口舌。
李原情绪价值拉满,大口大口地吃着,“都是我喜欢吃的菜,很好吃。”
程华芳看了眼许漾,“知道你要来,漾漾特意吩咐厨房做的。”
而后将旁边的一碟咕噜肉放在了李原面前,“这个菜,是漾漾亲自下厨做的,她平日里都不下厨房的。”
李原看了眼那咕噜肉,有些意外,“你还会做饭?”
那咕噜肉他吃了,味道很不错。
这道菜,是他最喜欢吃的菜之一。
许漾:“会一点。”
在程家,她若是因为什么事错过了午餐和晚餐,只能自己煮东西吃。
时间久了,厨艺自然会好。
李原沾沾自喜。
许漾这种的,无疑是最适合做老婆的。
带出去有面子,在家还会做饭做家务。
关键是很乖,好拿捏。
日后结婚了,他在外面养女人,依她的性子,他哄哄就行。
喜新厌旧是男人的本性,许漾是好看,但时间久了,也总会腻味的。
沈砚看了眼那盘咕噜肉,眼底的神色深浅不明,像是藏了什么情绪。
他伸手,将那盘咕噜肉转到自己的面前,而后就这么端着盘子,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这一举动,无疑是吸精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神色各异。
沈砚抬头,在众人的瞩目下,云淡风轻的道,“医生让我最近多吃点甜的。”
一眼望去,确实也就这盘咕噜肉最甜了。
他这话,让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李原不疑有他。
程老太太目光扫过许漾时,眼底划过一抹深沉。
程星月眼底满是懊悔。
早知道,她也亲自下厨做饭了,做一堆甜的。
这样,说不定沈砚就会注意到她了。
怎么所有的好事都让许漾一人给占了,她的运气为什么总那么好!
沈砚夹了一筷子咕噜肉,放在嘴里咀嚼着。
他咽下后,转头望向许漾,嗓音低沉,给出了评价,“醋放多了。”
“……”
许漾眨了眨眼,回道,“那我下次少放点。”
李原巴了巴嘴,回味着那咕噜肉的味道。
醋放多了吗?他觉得刚刚好啊。
那一盘咕噜肉,沈砚吃完了。
其他的菜,沈砚几乎没动。
当沈砚放下筷子时,许漾垂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下一秒,沈砚的手被一双小手握住了。
男人的瞳孔紧缩了一秒,而后黑眸像是坠入了深渊,不见底。
他并没有反客为主,而是任由她这么握着。
他享受着这一刻的愉悦。
与许漾的身体接触,会令他身心愉悦,更何况还是她主动的。
男人原本有些紧绷的肌肉逐渐得到舒缓,眼尾往下坠了坠,显出了些笑意。
许漾明显能感觉到他气场的变化。
若说前一秒沈砚是炸毛的狼,那现在就是被驯服的小狼崽。
程老太太放下筷子的时候,许漾松开了手。
同一时间,沈砚的剑眉微皱了皱。
吃这一顿还算和谐。
吃完饭,众人又回到了客厅。
许漾却落了队,往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