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已经承认了吗，是我在天然气上动了手脚，蜜小姐还来找我干什么？”程因语气寻常，好像只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为什么？”
“为什么？”程因飘忽一笑，低声重复了她的话。
他似乎觉得她的问话很可笑，咧嘴笑了起来，笑声里有一种怪异的尖锐。
“当然是为了唐沁，只要唐景泽在一日，唐沁就永无出头之日，除了他，老爷子才能看到真正适合当家主的人是谁！”
桑蜜对于亲生父母的记忆不多，因此并没有感到多少难过。
这是她回国的原因，而今，她终于触摸到了真相，心里却升起一种奇异的平静和麻木感。
桑蜜淡淡说道：“可最后唐沁也没能当上家主。”
程因一愣，脸上的神情变得捉摸不透起来，“因为老爷子喜欢男孩，所以无论唐沁有多优秀，老爷子都不会把唐家产业交给她。”
桑蜜抿了抿唇。
程因看似解答了她的疑问，但她却有另一个问题埋在心底已久，不吐不快。
“那叶珂呢？”
程因脸色一滞，一时间竟然没有答话。
桑蜜咄咄逼问：“我的亲生母亲，叶家的女儿叶珂，她是怎么死的？”
“意外掉进河里，淹死的。”说这话时，程因回避了她的视线。
“你觉得我会信吗？爸爸死了，她为什么会独自往河边去？难道不是…”
“我说过了！意外死的！”
程因站起来，拖开身后椅子，“该说的我都说了，蜜小姐请回吧。”
桑蜜也站起来，语速飞快：“你后悔吗？我看过资料，你和我爸一起长大，是他最信任的人，背叛他，你后悔吗？！”
“不后悔。”
程因回答得也很快，不知是想说服她，还是想说服自己。
桑蜜笑了，盯着程因的眼睛，“不，你撒谎。”
她从程因的眼里看到了悔意，只是那悔意隐藏得极深，轻易发现不了。
程因也扯动嘴角，垂眸掩盖了眸中情绪。
他转过身，慢慢离开会面室。
空气中漂浮着一句，“也许后悔过吧…”
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桑蜜走出监狱，看见了时谨意的车，以及车边的那个高大男人。
她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时谨意见了她，掐掉了手上的烟，“和阿离一起来接你。”
没说是自己来接她的，偏要用阿离当借口阿离从后座窗口探出头来，挥手喊：“妈咪！”
上了车后，桑蜜良久的沉默，让阿离都看出了异状。
他偷偷伸手拍了一下时谨意，小声喊了爸爸，示意他说点什么。
“咳咳…”
时谨意不擅长安慰人，清了清嗓子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索性说：“桑蜜，今晚我们在外面吃吧？”
桑蜜嗯了一声后，再没别的话。
阿离都快败给他了，白了自家不争气的亲爹一眼，搂住桑蜜的肩膀撒娇，“妈咪，你是不是不开心呐？你说出来，说不定爸爸有办法解决呢。”
听他提起时谨意，桑蜜这才看了开车的人一眼。
时谨意的眼神在后视镜中慢慢和她对上，目光渐渐变得柔和，“程因怎么说？”
其实这话已经有几分逾越了，因为就算现在两人同居在一处，桑蜜也不喜欢他和她的私事有什么牵扯。
但许是桑蜜正需要人倾诉，也许现在身边只有他，她斟酌了一会儿后，把程因说的那些话简短的说了。
时谨意蹙起浓黑的眉，“你真的相信程因是为了唐沁？”
桑蜜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口气也有些不确定，“他都已经承认在天然气上动手脚了，应该不会再有假了吧？过段日子就是一审，奶奶已经派了律师过去，唐沁也会接受调查，事情也该结束了…”
她的眼神落在他的侧脸上几秒，随后移开视线。
没说的是，等事情结束，她就会带着阿离离开。
时谨意许久都没有说话，紧蹙的眉头一直都没有松开。
桑蜜察觉有异，“怎么了？”
时谨意对着她，露出安抚的笑，“…没事。”
随即扭过眼时，他的眸色却冷了下来。
这么多年，他的直觉就没出过错，既然他感到了不对劲，那这件事就一定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
这天，桑蜜来景甄上班，遇上了好久不见的唐沁。
因为程因的事，老夫人不许唐沁再插手公司的事，甚至对她现在住在哪，过得好不好，也毫不关心。
虽说唐沁一口咬定唐景泽的事与她无关，但老夫人到底没打消心里的疑虑，所以用停掉唐沁所有工作，小惩大诫。
这次唐沁回来，是来拿自己的私人物品的。
她抱着箱子下楼的时候，正好在电梯口和桑蜜遇上。
唐沁回头看了一眼这部高层专用电梯，面上泛出一丝讽笑，“我居然小瞧了你！原本以为你回唐家，只是来要景泽的股份，没想到是来复仇的，现在唐家被你搅了个天翻地覆，你满意了？”
“我凭什么满意？”桑蜜回视过去，平静的反问：“唐家的风平浪静是建立在我父亲的尸骨上，这难道就是唐总想要的？只因他阻了你的路，你就让程因杀了他？”
唐沁面色铁青，“不管你信不信，景泽的死都与我无关，他不仅是你的亲生父亲，也是我的亲弟弟，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
桑蜜冷哼：“这种话，唐总还是留到法院上说吧。”
两人僵持在电梯门口，双方都没有要让步的意思。
唐沁看了桑蜜许久，眸色渐渐变得复杂，她忽的笑了声，“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笑声染上几分凄凉，眼角甚至有了隐约水光，唐沁说：“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桑蜜眼露惊异。
唐沁讨厌年轻的自己？为什么？
没等她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唐沁就走远了。
桑蜜转过身，透过景甄的玻璃大门看出去。
大门口停着一辆车，车边站着两个老夫人派过来的人，唐沁上车后，那两人也跟着上了车。
夫妻一体，程因承认自己杀了唐景泽，作为妻子的唐沁也成为了怀疑对象，更何况程因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了唐沁才这么做的。
唐沁虽没-入狱，但老夫人已经派人对她进行了严密看守，就算她不是幕后凶手，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位大名鼎鼎的唐总算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