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医生来给老夫人看过,说老夫人本就有些身体上的老-毛病,再加上这次病情来势汹汹,只怕是不好。
桑蜜守在老夫人床边,看着老人这张生机渐渐消失的脸,头一次感到了后悔。
来津市寻找真相,她是不是做错了?
她原本只想帮亲生父母求一个公道,却没想到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老夫人年纪大了,膝下只剩一个女儿,本该是儿孙满堂的年纪,却承受了生命最不能承受之痛。
是她逼老夫人做了抉择,她只想到了自己,没想到老夫人能不能受得了?老夫人已经没了儿子,要是再没了女儿,那该有多难过。
老夫人已经经历了一次丧子之痛,她难道还要让老夫人再经历一次吗?
她太自私了!如果老夫人因此再也醒不过来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桑蜜忍不住哭了起来,声泪俱下,“对不起,老夫人,我没想到会这样...我不该来查这件事的...”
“对不起...奶奶...”
她早该喊她奶奶的,她明知道那是她盼望的,可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她都不愿说给她听。
仅仅是因为她的傲慢,以及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可能让她再也听不到她喊出这两个字了。
“奶奶!”
桑蜜趴在床上,头抵在床边,任由眼泪颗颗砸落在地上。
她甚至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弄错了?
以唐沁嫉恶如仇、不肯妥协的性格,为什么宁愿离开唐家,也不肯承认这件事是她做的?
可种种证据,又分明指向了她的丈夫程因。
这其中到底是有什么谜团,是她没有解开的?为什么她先前那么肯定幕后凶手是唐沁呢?
天黑后,桑蜜从唐家出来,却意外的看见了时谨意。
他穿着一身黑色风衣,背倚着车门时,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里面是深咖啡的高领针织衫,黑发被风吹得凌乱,指尖燃着一点红色的星,侧脸英俊又冷漠。
听见脚步声后,他朝她的方向望过来一眼,眼神微微眯起,叫人辨不明他的情绪。
桑蜜的脚步在他面前停下,嗓音还带着哭泣后的低哑:“你怎么来了?”
时谨意的眼神在她通红的眼眶上停留一瞬,随后克制的移开,微凉的声线被风吹进她的耳朵。
“阿离担心,让我来接你。”
其实是他自己听说了唐家的情况,担心她,只不过前几日他们刚争吵过,他摸不清她的态度,只能用阿离当挡箭牌。
“哦。”桑蜜瑟缩着,垂着头,露出的一段雪白脖颈在路灯下,极为晃人眼球。
时谨意面无表情的脱了外套扔给她,“上车吧。”
桑蜜跟着他上了车,车上的暖气开得很足,再加上还带着他体温的大衣,让她的身体渐渐回温,忍不住轻微颤抖起来。
他装作没看见,拿了保温杯递给她,“你要是觉得累,可以在车上睡一会儿。”
保温杯里是低糖的红枣水,桑蜜抱着杯子喝的时候,热气熏湿了眼睫,轻轻一眨,豆大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今天的她似乎很有倾诉欲,也没看他,就那样对着杯子,像似在喃喃自语,“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我不知道...”
时谨意长手一伸,按着她的后脑转过来,逼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看着我,桑蜜。”
“这件事你没有做错。”他肯定了她,“唐景泽是老夫人的亲生儿子,她被蒙蔽了这么多年,有权知道真相,就算是老夫人在这,我相信她也会这样和你说。”
说着,他轻轻一哂,神色带上两分嘲讽,“所谓善意的谎言,只是对撒谎的人而言是善意的,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是否真的需要这个谎言,没人问过他们。”
桑蜜微微愣住,随后发出一声呜咽,放声哭了起来。
有泪水落在他的手背上,温热渐渐变为冰凉,然后慢慢蒸发。
时谨意盯了她的眼泪一会儿,眉头都快夹死苍蝇了,然而他什么都没说,放开她后,启动了车子。
桑蜜哭得累了,靠在座椅上睡着了,半张脸掩在他的大衣里,眼角还有残余的泪痕。
时谨意看了她一眼,把车停在路边,下车抽了根烟。
再上车时,车锁幽微的卡扣声惊醒了桑蜜,她惶然睁开眼时,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与不安。
随后看见是他时,那样的眼神也没有立马消失,就那样望着他说:“对不起,那天是我的错,我不该和你吵架的...”
她的眼眶还是红的,看起来那么可怜,却先向他道了歉。
时谨意像似被刺痛了眼睛,心也跟着痛,他俯身过去,吻住了她的嘴唇。
双唇一碰,就是猛烈如疾风骤雨,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辗转厮磨,带着一种吞吃入腹的焦躁与狠意。
桑蜜还迷蒙着,骤然被他吻了个晕头转向,有点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甚至身体比头脑还快一步,张开嘴回应了他。
时谨意仿佛被这小小的回应鼓励了,他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碍事的大衣被掀开,手掌划至她的后脖处,迫使她仰起脸来,方便他吻得更深。
暧昧的声响犹如炸雷一般,在安静的车内响起,桑蜜的双眼瞬间睁大,瞳孔巨颤,陡然间清醒了过来。
她伸出手推开他,然后坐直身体捂住自己的嘴巴,一脸要哭不哭的忍着表情,眼中充满了迷茫和懊恼。
明明什么都没说,那防备的动作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时谨意自嘲一笑,缓缓坐回自己的位置。
回到家后,桑蜜低头进了自己的房间,做贼心虚似的,不仅立马关了房门,还咔哒一声上了锁。
时谨意在客厅盯了那紧闭的房门一会儿,倒了杯冷水给自己灌了下去。
这荒唐的一吻,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起。
*
之后的几天,桑蜜都会赶早去唐家照顾老夫人,直到夜幕,她才会被时谨意接回家中。
一直老夫人醒来,桑蜜悬着的那颗心才终于落地了。
听闻桑蜜肯喊她奶奶了,老夫人倒是很高兴,握着她的手,病中虽说不了许多的话,但那样慈爱的眼神,早已说明了一切。
冬婶端着药从门外进来,交代桑蜜手中,“老夫人,大小姐已经搬出了唐家了。”
桑蜜把剂量准备好,又试过水温,然后才递给老夫人。
老夫人嗯了声,一仰头把药吃了。
冬婶看了一眼桑蜜,眼神似有些为难。
老夫人只扫了一眼,就知道她有话要说,“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当着蜜蜜说?”
冬婶说:“玥小姐跪在外面,说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