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自始至终都没想通,他是怎么把这么一尊神带到家里的?就因为那双“白兰地眼睛”?因为一见钟情?
不可能!他虽然是个弯的,但也不至于这么色令智昏。
虽然这人长了是好看了点,手指是长了点,眼睛是勾魂了点,锁骨是突出了点,和他的理想型也稍微对上了点。
但是!
他沈牧也是个有原则的男人!
鬼迷心窍的事,和他完全沾不上边!
所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原因?能让他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么一大尊佛,在他隔壁房睡得那么酣?
……
事情回到最初。
豆大的雨滴伴着遥远的雷声狠命的砸下,罪恶与神圣并存的祭祀依旧被进行,火焰和着雨滴一道跳跃,在祭礼中肆意,在交相中吞并,死无葬身。
沈牧奋力推开面前行路不正的黑衣男子,那双“白兰地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沈牧毛骨悚然,这就是神明?那群疯子的神明?
男人跟着从地上爬起,纤白的手指附在泥土上,支撑起硕大的身躯,墨色的长发散落,细嗒嗒的垂在手腕处,青色血管在发丝中间若隐若现。
这人不紧不慢的,有点闲情雅致的味道,当然,前提是得摒弃掉他满身的血污。
沈牧僵直着身子,浑身上下紧绷不已,提防着他的一举一动。
可他的眼神扫过那侧净白的脖颈时,沈牧就有点移不开眼了,他好喜欢这个人锁骨!
男人皮肤苍白,骨骼分明,起身用力时,迁带着骨络起伏活动,
沈牧暗地里估摸着,骨骼脉络这么清晰的话,靠近一点,应该是能看清皮肤上的纹路的。
“你是他们的……神?”
沈牧瞧着他踉跄站起身,没有丝毫帮扶的打算。
男人听到这话后身子微顿,不紧不慢的抬起头,对上沈牧防备的目光。
啊,还真双白兰地的眼睛。
沈牧不自然的移开视线,现在不是犯花痴的时候,微微颔首,目光转回到了那人的锁骨上……
他深吸一口气,忽视掉男人破烂的衣襟,视线再次下移,
那是男人纤白的手指,细长,分明。
……
还能让人活吗?能让他这个弯的多活一会儿吗?
稳住,沈牧你是个刚正不阿的男人!美色误事这种事,怎么能出现你身上呢?!
男人没说话,沉默的看着沈牧,火光伴着雨水燃烧,映的沈牧整张脸都红扑扑的。
“……淮安”低沉尔雅的音调从男人的声腔中突出。
沈牧没听清,却不由得心脏一颤,支吾问道“嗯?什么?”
男人扫他一眼,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
“沈淮安。”郑重,庄严。
沈淮安?这个人的名字?神明的名字?
“沈淮安?这是你的名字?”
“你的”
沈牧抿抿因缺水而有些干裂的唇,开玩笑,他活了二十多年,明明白白的沈牧,哪里就成了沈淮安?
这人脑子莫不是个傻的。
“我是沈牧,三水沈,牧羊牧”
“字”
“?”什么玩意?
“表字”
……抱歉,他一个地地道道的现代科学知识分子,没有这么古老仪式的东西。
男人似乎有些无奈,纤白的手指划过额头。
“你,名沈牧,字淮安”
“……我没字!”
……果然是个傻的,也是,一群疯子的神明,能有多清醒?
他和一傻子纠结个什么玩意?沈牧四处看看,纷杂的烟雾散的差不多了。
他得逃出去。
沈牧把手揣进衣兜,谢天谢地手机还在,他暂时不怎么担心徐静雯,沈牧看得出来,这群人没打算杀掉他们。
雨纷乱的砸到地面。
干裂狂躁的火焰敌不过雨水冲刷,烈焰也开始变得温和起来。
这里虽然是山上,可那群人能相互通讯,那么山里肯定是有信号的,沈牧分析着。
但凡可以!能逃出去的话。
他有手机,他可以循着机会报警,最近市里严防,附近的山就这么光秃秃的一座,警察很快就能找过来,前提是只要他能逃出去!
男人瞧着沈牧发呆的样子,食指中指不自在的撵动。
这是沈淮安,他的直觉向来没有错,
可……他的淮安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呢?
头发短短的,额前的几缕头发粘上雨水后,软趴趴的掩住眉毛,有点乖。
他的淮安一直很乖。
手指终于覆上了那纤弱的后颈,温暖的触感从指尖袭来,男人的心也开始温和起来。
低头就能看到面前人的头旋,那么一小圈,头发软软的环着,
想的那么入神,你是在想什么呢?
“嘶”脖颈上传来一阵凉意,沈牧不自然的缩缩脖子。
手指间的触感在沈牧回过神时一瞬即散。
男人看着沈牧往后退了两步,两人的距离再次拉开,男人将手臂落下,食指中指再度不自然的摩擦。
终于,男人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淮安应当是不记得他了。
“沈牧”他记得,这是他现在的名,没有字,也罢,那便沈牧吧。
沈牧抬起头,有点诧异他的变化,刚刚不是还沈淮安的吗?这么善变的吗?呵,男人!
“想离开这儿吗。”男人说的肯定句,没有一丝疑问的感觉,沈牧蹙眉,这个人……
“我带你好不好。”男人抬起手臂,手指重新放在沈牧柔软的后颈上,另一只手环住沈牧的腰身。
沈牧还来不及推开,只感觉到腰上手臂突然缩紧,沈牧的头被按在男人怀里,霎时眼前一片黑暗。
可他能感觉到四周风声四起。
一种奇异的感觉袭来,沈牧小心的用脚滑了一圈,心死命的往下沉。
他在天上……飞?
没有依托任何工具!
没有任何保护形式!
沈牧慌乱的环住男人的腰身,可奇异的感觉让沈牧好奇心凸起,他试图从男人怀里挣脱,想去瞧一眼现下的处境。
可男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只是凑在沈牧耳边,低低的笑了两声,
“乖一点,很高的,会怕。”
……
沈牧终于知道,那些天天吵嚷着耳朵怀孕的,都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这特么谁能抗得住?这是让人扛的吗?
爷要苏断腿了!
怀里的身形果然安分很多,显而易见,被男人靠近过的耳朵可耻的红了。
男人但笑不语,这点倒是没怎么变。
远远看到城市的时候,男人就已经停下了。
沈牧被放下后慌乱的推开男人,后退两步,握拳放在唇边干咳两声,“我……我先报警,你稍……稍等。”
正说着,沈牧从口袋掏出手机,绕到一旁拨通了报警电话。
男人沉默的看他一眼,随后看向远处霓虹光彩,刚刚飞上高空之际,他便看到了许多。
这是不一样的光彩,不一样的人迹,不一样的生活,不一样的文明。
他突然想到了那片竹林,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那片被他创造出的陆地,那里的一切都与眼前的事物千差万别。
男人重新看向沈牧的背影,眼神沉寂,他的淮安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男人眺望远方,他记得他应当是要死了的,死在那个孩子手里。
那个和他同样悲伤绝望的孩子。
可他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呢?因为上天眷顾?
不,在那里,他已然是天了。
是因为法阵吧!
男人回忆着方才的场景,招魂法阵,上古招魂术,那么古老的阵法,也得亏这群人学的到。
可这咒术成功的几率太小了,能够破时空的招魂,这个时空的凡夫俗子,又是怎么做到的?
黄褐色的灯光与灰尘交叠,翻滚,星辰的踪迹无处可寻,被掩埋的种种,若不扫清重重迷雾,何以窥看真实?
墨色长发的发尾纷飞着刮向西南,那双白兰地一样的眼睛远远的望向远方。
杂草丛生的灌木被月光透漏出隐约的影子,影子蜷居在男人身上宽大的衣袖破破烂烂的,可衣襟倒是整齐,和远处的霓虹灯光相称着,有些不搭。
端庄的可怜!
沈牧挂完电话后,看着男人的影子,突然冒了个这样的形容。
“带我回家吧,沈牧。”终于,男人开口了。
带我回家吧,我的淮安。
沈牧不得不承认,色令智昏这种事,刚正不阿果然是扛不住的。
宽大亮堂的别墅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警报,穿着睡袍的男人快步推开门,屋子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桌子上的古铜镜闪着幽蓝的光,走廊里吹来一阵凉风,男人打了个寒颤,门被从里关上,男人坐到镜子前。
是谁,闯入了这个世界?
镜子没有给出答案,男人呼吸加重,他直勾勾的盯着这扇镜片,连镜子都在护着的闯入者!
他双手握拳,努力调整呼吸,他需要立刻平静下来。
远在林子里的小木屋也点亮了烛火,披着青色长衫的男人高挽着发髻,天空中一道落地雷劈在木屋旁,瞧着被劈的黑焦的木头,男人嘴角的笑意越发阴冷,他望着天外的夜空自言自语:“看啊!大荒的神明也落网了。”
“小别胜新婚,让我们的大帝好好的欢愉一时。”
“然后。”他把门关上,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半张脸就着烛火若隐若现,
别墅里的男人用帕子盖在铜镜上,屋里漆黑一片,唯独那双眼睛冒着绿光,
“就该收网了。”
“快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