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戬顺势坐在雍子衿旁边,淡淡道:
“如今世道乱,行走在外见到的皆是我这等莽夫,倒是仁兄才高八斗,腹有诗书气自华,倒是颇有几分顾先生的气度。”
说书人彻底愣住,可偏偏玄戬的话实在戳中了他的痒处,脸上的笑容难以遏制的浮上脸面:
“哎哟,这是哪里的话,不敢当不敢当……”
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如果说雍子衿还只是试探,玄戬却是毫不犹豫的将话挑明了。
那说书人今天约莫二十七八,他家中困窘,年年赴考的盘缠都拿不出来,家中还有年迈的母亲,为了维持生计只能一边说书一边读书。
可这样一来心有杂念就越发的考不上,考不上又不甘心,恶性循环硬生生的蹉跎了大半辈子。
他不是涉世未深的雏儿,此刻已经回过味儿来了,看着眼前的夫妻二人微微戒备:
“我不大懂二位的意思,只是读书人讲究的还是一个‘诚’字,若有那等坑蒙拐骗的事情,恕难从命。”
听到他拒绝了,雍子衿也不焦急,她这些天一直观察这说书人,逐渐认定了他的身份。
在原著当中这位顾桐大家也是重点着墨的人,他为人刚正,也的确在北羯从容赴死,可是他的独子却不是一个普通人。
顾桐妻子回到老家之后家境困窘,顾桐的夫人顾王氏是个情种,咬紧牙要护着夫君生前所有墨宝,毅然隐身归乡。
只可惜顾王氏是一个好妻子,却不是一个好母亲,此后的岁月她所有的心思都沉浸在了对亡夫的思念当中,对待自己的儿子顾襄一直漠不关心。
等到顾襄考第落榜的时候,也不过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汝不肖汝父。”
仅仅是因为这句话,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便入了魔怔。
他此后数十年蹉跎在年复一年的考第、落榜,再考第的死循环中。
在第十三次落榜之后,终于,顾襄遇到了一位他这生的贵人——原著的反派东河。
顾襄考第不行,在丹青方面却展现了非一般的天赋,再加上多年临摹观赏父亲的字画,顾襄不仅自己画的好,临摹顾桐的画更是一绝。
被母亲数十年忽视的顾襄在年复一年的失败当中终于黑化了,甚至将这份扭曲的不敢愤怒发泄到了自己那为国而死的父亲身上。
之后顾襄在桐城开了一家古玩店,专卖顾桐的字画,同时也在暗中打探各方消息传递给东河。
原本雍子衿是没有把顾襄和眼前的说书人联系起来的,可是最近三日她旁观这位说书人每次在说起顾桐的事情的时候,情绪总是含着一种微妙的怨恨,心中一动才起了念头。
掐指一算,这次赴考应该就是顾襄第十三次考试了。
如果说现在谁最让雍子衿心里不踏实,这位东河绝对排得上第一。
她不想看着东河再添一个助力,况且顾襄高超的丹青技艺也是雍子衿心心念念的……
反倒是玄戬一无所知,只是单纯的以为雍子衿要拉拢这个说书先生好打探消息。
雍子衿不想打草惊蛇,给了玄戬一个眼神,笑道:“害,先生不要惊慌,世事无常,谁能说得准以后呢?”
“实不相瞒,我们夫妻二人也是前往桐城赶考的,一路上听先生妙语连珠,一时之间起了爱才之心罢了。”
“俗话说得好,买卖不成仁义在。先生莫要惊慌,你说书有一套好本事,日后我定然会来继续支持你生意的。不过冒昧还想问一下先生如何称呼?”
看着雍子衿极其自然的转移了话题,那人心下更为警惕,打量雍子衿片刻才开口道;“鄙人姓谷,谷溪安。”
谷溪安,谷溪安,快读可不就是顾襄吗?
雍子衿心中越发不疑有他,也不再多纠缠,起身拉着玄戬径直离开。
夫妻二人钻进马车之后,玄戬一脸疑惑:“子衿,你刚刚与那人谈谈,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
雍子衿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这个你不用管,我自有我的考究,等到事情成了我再告诉你。”
玄戬看着她古灵精怪的模样,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正要说什么时,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便乱了起来,夹杂着数不清的尖叫哀嚎和一片粗犷放肆的狂笑声。
“大哥,咱们家这可是遇上了一大群肥羊啊!”
“是啊,大哥!待小的我速速冲上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稍后咱们就拿这些银子,到城里去好好喝他一顿!”
“好!兄弟们只是下手留意着点儿,那些粗鲁汉子有多少杀多少,可那些水灵灵的小媳妇儿可得留下来!”
这句话落下后响起一片贪婪淫秽的笑声。
车内的雍子衿和玄戬脸色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