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认识叶清秋,也不避讳,只实话实说,“你女儿这种情况,临床上并不多见,我也是爱莫能助。媚儿还年轻,有些事情,她现在还不明白,你们做家长的,不能不替她把关啊。一个女人要是没有孩子,人生终究是不完整的,你们还是认真考虑一下再作决断吧。”
媚儿并没有意识到将来不能生孩子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这个孩子不能打,要留在她肚子里了。
她拉着叶清秋的手痛哭起来,“妈,我不要生孩子。”
叶清秋心烦意乱,“咱们先回家,跟你爸商量一下再说吧。”
回到家里,叶清秋不忍责备怀孕的女儿,也没有给丈夫打电话,只坐在沙发上默默地垂泪。
这样的气氛简直令人窒息,媚儿担心自己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一定会疯掉。借口出去散心,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街上的行人稀少,媚儿有些茫然无措。她囊中羞涩,在城市的大街上转悠,实在是一点趣味都没有。
孤独无助之际,她突然想起乡下的娘来。
在乡下生活的日子,虽然清苦,却简单而快乐。从小到大,只要她想要的,娘都会想尽办法满足她,不让她失望。
也许,这世上最疼爱自己的,还是娘吧。
直到出了城,她蓦然发现,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已经走在回周家村的路上了。
也许是母女之间有心灵感应吧,此刻朱玉娥嘴里正在念叨着她呢。
小儿子三柱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他可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朱玉娥在村里人面前,连腰板都挺直了许多。
上大学可是光完耀祖的事情,怎么着也得摆几桌酒席庆贺一下吧。三柱却死活不同意,临近开学,他一个人扛了行李就走了,朱玉娥失去了一个显摆的机会,心里不禁怅然若失。
最令她不满的是,不少人上门替三柱说媒,她心里惦记着媚儿的主意,一个都没敢答应。可媚儿一出家门就音信全无,连信都不捎一个。
她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正想找人出气,媚儿却在这个时候一步跨进门来。
朱玉娥一见女儿,一肚子的怨气顿时烟消去散,竟眉开眼笑起来。
“大热的天,要回家也不赶在一早一晚凉快点。”
媚儿肚子里怀着孩子,又孕吐,早上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早走得腿脚酸软,此刻见娘唠叨,顿时有气无力地说,
“娘,我都快渴死了。”
朱玉娥一拍脑袋,“瞧我这脑子,连这茬也给忘了。你先坐着,娘马上给你倒碗水。”
见女儿一口气喝完一大碗凉水,朱玉娥才小心翼翼地问,“媚儿,上次你说的那事,到底成没成你倒是给个话啊。”
媚儿瞥了她一眼,“我肚子里现在装着萧天霖的种,你说,是成,还是没成啊?”
朱玉娥又惊又喜,“这事是真的?”
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你跟萧天霖的事成了,雪儿答没答应嫁给你三哥啊?”
媚儿坐直了身子,“娘,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我刚跟她提起这事,她就跟我急,还差点跟我打起来呢。”
朱玉娥感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不禁担心起来。
“这事要是雪儿一直不答应,你可咋办啊。唉,萧天霖还没把雪儿撵出去,你就怀上他的孩子,你是不是傻啊。”
媚儿一路上早想清楚了,只要自己硬说这孩子是萧天霖的,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她就不信了,周雪儿这个傻丫头知道自己男人都跟别人怀上孩子了,还好意思忝着脸赖在萧家不走。
她被自己这个天才的想法感动了,连心里的恶心也减轻了许多。
她知道她娘思想守旧传统,因此,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肯说,只把所有事都推到萧天霖身上。
“娘,我也不想这样,可萧天霖心急,我有啥办法。”
朱玉娥着急了,“你这死丫头,男人心急,你自己心里就没点数。不行,我可不能让我的亲外孙没名没份地生下来,我找你婆婆去,这事她得给我个说法。”
朱玉娥的想法正合媚儿的心意,萧天霖这人油盐不进,周雪儿现在也不好对付,说急了还要动手。唯一的希望就是萧家老太太了。
老太太在萧家从来都说一不二,只要她心疼孙子,这事就成了。
母女俩一拍即合,一路急赶,便到了玉龙村。
朱玉娥心里着急,刚一到就把萧家的院门拍得山响。
李淑珍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忙不迭地出来打开院门,一见是李淑珍母女,顿时拉长了脸。
“怎么是你们?”
朱玉娥并不理会李淑珍的冷漠,反而满脸堆笑地说,“亲家母,我是跟你贺喜来了。”
李淑珍对这母女二人都没有好感,连门都不想让她们进,站在门口冷冷地说,“这不年不节的,哪来的喜?”
朱玉娥喜滋滋地说,“媚儿怀了孩子,你又要当奶奶啦,能不是喜吗?”
李淑珍心里一沉,脸上却不露声色,“你女儿怀孩子,是你的喜事,跟我有啥关系。”
李淑珍如此冷漠,朱玉娥脸上有些挂不住。若是从前,她早指着对方鼻子骂起来了。可女儿肚子里的孩子没有过明路,她的嘴便短了一截。想到自己的来意,她少不得厚着脸皮说,
“亲家母,我大老远来了,你总不能让我站在门口跟你说话吧。”
李淑珍不想让外人看笑话,只得闪身让她们进了院子。
朱玉娥也不客气,自已搬了个凳子坐下来,这才不慌不忙地说,“亲家母,媚儿要怀的是别人家的孩子,我当然不会来找你。现在她怀的是天霖的孩子,你是孩子的奶奶,你说,这事能跟你没关系吗?”
李淑珍虽然早盼着小儿子能给家里添丁进口,却也只希望雪儿能早一点怀上孩子,从来没想过,小儿子会跟别的女人生孩子,而且这个女人还是她最厌恶的周媚儿。
她心里一阵恼怒,“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媚儿心里对这个厉害的婆婆有点发怵,因此,只低声说,“娘,天霖怕你生气,所以,一直不让我告诉你。”
“这个孽障!”
李淑珍虽然不太相信儿子能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情,但媚儿说得如此笃定,她不由得信了几分。
她恨得咬牙切齿,对着屋子大声说,“冬霖,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