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雅讥讽，“你的思维还停留在农耕文明时代，公司没有形成梯级管理，甚至还停留在最原始的，由亲情和地缘关系维持企业运营的阶段。同志，现在是二十世纪了，再不用现代企业管理制度来经营企业，是走不远的。”
萧天霖忍气说，“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一个企业光有冷冰冰的制度，没有一丝人情味，就能走远吗？这些人对公司忠心耿耿，工作兢兢业业，并没有犯任何错误，你突然将他们裁员，岂不让人寒心。”
“企业必须随时注入新鲜血液，才能有活力，这是我们舒氏多年来的管理理念。同志，不要再抱残守缺了，跟上时代的步伐吧。”
萧天霖败下阵来，因为两人正说着，舒雅突然就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颤抖着掏出包里的药丸塞进嘴里，这才缓过气来。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舒雅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受强烈刺-激。
他立即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以后只要舒雅一犯病，他就必须无条件投降。
没办法，他只得把舒雅裁下来人安排到周雪儿的砖厂，无论如何，他必须保证这些人不至于失业。
周雪儿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接受了。
舒雅对公司管理确实有一套，她很快就制定出一套完整的公司制度和操作规程，把所有的责权利都落实到人头。虽然下面的人普遍感到了压力，但整个公司确实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萧天霖体会最深的就是，整个世界对玉龙突然友好起来。以前铁面无私，一直坚持要求用现金结算的厂商纷纷向萧天霖伸出橄榄枝，要求跟玉龙深度合作。条件随便提，对方绝不还价。
一场泼天灾祸就这样消饵于无形。
玉龙的危机一过，县建筑公司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陈凯看到报纸上关于舒氏入主玉龙建筑公司的新闻后，顿时怔立当场。
玉龙的这场危机虽然不是他发动的，但他在其中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眼看玉龙就要垮了，舒氏却横插一杠子，宣布跟玉龙合作。
他不是想办法把萧天霖搞倒搞臭吗，舒氏到底吃了什么迷魂药，居然要要玉龙合作？
玉龙有舒氏做后盾，无论是资金还是技术力量，甚至管理水平，他一个小小的县建筑公司都不是对手。
山雨欲来风满楼。大敌当前，他必须未雨绸缪，早做打算。
他找到周县长，开门见山地说，“周县长，你看到报纸没有，舒氏集团公司已经宣布跟玉龙建筑公司合作，事态再发展下去，我们县建筑公司哪里还有立锥之地。”
周廷才微微一笑，“怎么，这一仗还没开打，陈总就沉不住气了？”
“不是我觉不住气，而是对手太强大了。县里要是再不出面想办法，我们可就危险了。”
周廷才摇头，“现在国家允许社办企业作为主体经济的补足，只要在法律允许的框架内，我们都不方便出面干涉。”
陈凯十分失望，“周县长，照你这种说法，我们国营建筑公司才是市场主体。可玉龙早就抢占了我们的大部份市场，现在跟舒氏集团公司合作，那是如虎添翼。周县长，你得替我们想想办法啊。”
“办法也不是没有。”
周廷才的语气十分平静，“县里有好几个单位因为经营不善，已经关停并转，你们建筑公司要是也经营不下去，也可以走这条路。”
陈凯没想到周县长是这个态度，顿时有些沮丧。
“周县长，实在不能怪我们经营无方。你知道，我们公司有几十个退休职工，养着三百多号人，还有庞大的行政机构，这是历史遗留问题，板子不能打在我身上。”
周廷才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你说的情况确实存在，不过，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公司还雇用着不少农民吧。听说公司正式编制的员工啥事也不干，脏活累活全扔给农民，有这事吧。”
“这也是历史遗留问题，并不是从我这里才开始的。”
陈凯苦笑，“我们单位的编制很复杂，有干部编制，正式工编制，大集体编制，还有你说的临时编制。现在单位有一个怪现象，就是拿钱越多的人越不干活，干活最多的反而是拿钱最少的临时工。这种情况并不只我们建筑公司一家，你出去看看，几乎所有单位都存在这个问题。”
周廷才有一种深重的无力感。
“你说的这些情况其他单位确实存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兴起的这些坏毛病。既然不干活，占着编制干什么。在外面雇农民不是增加企业负担吗？这两年社办企业、队办企业发展迅猛，人家全是一色的农民，能吃苦耐劳，就没这么多臭毛病。”
光发牢骚有什么用，还得想办法解决问题才行啊。
陈凯说，“周县长，你就替我们想想办法吧，至少，县属企业的工程在承包的时候给我们提供一些优先权利，这一点，我想你周县长应该还是能够办到的。”
“这个……”
周廷才犹豫了一下，“我可以私下给你做些工作，但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人家手里。现在市场这只无形的手越来越厉害呀。我这个县长有时候也指挥不动了。”
陈凯只得退而求其次，“我听说，你跟萧天霖和周雪儿有些私交。周县长，你能不能出面找他们谈谈。”
“我倒有个主意，你去找政研室的楚啸天，萧天霖是他女婿，由他出面说合一下，说不定能成。”
楚啸天陈凯倒是认识，只是没有深交。但周县长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少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去求楚啸天了。
楚啸天正愁没地方发挥余热，陈凯找到他一说明来意，他竟二话没说，一口就答应下来。
“这事我回去跟我女婿说说，你们抽个时间坐下来慢慢谈。以前我在大河砖厂的时候，跟玉龙砖厂也是杀得难解难分，最后不也坐下来商量好了吗。”
陈凯大喜过望，不禁连声称谢。
楚啸天原以为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不料，周雪儿听了却皱眉说，
“爸，玉龙和县建筑公司之间的恩怨不是一天两天了，就这么握手言和，估计不太可能。再说了，现在舒氏加入了玉龙，很多事情并不是天霖哥一个人就能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