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瀚不再理会他们,只冷冷地说,“你们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回去吧,这里不是你们能呆的地方。”
有人恭谨地走过来递给李明瀚一份文件,“李厂长,这是发给各大设备厂家的函件,需要你过目一下。”
李明瀚接过文件,迅速地浏览着,嘴里却说,“现在的保卫科越来越不像话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
那人乖觉,当然知道李厂长说的阿猫阿狗是周雪儿和萧天霖,赶紧走到两人面前。
“李厂长生气了,你们还是快走吧。”
两人愕然,李副厂长是厂里出了名的笑面虎,平时对谁都是一副笑脸,没想到今天对他们竟然是这么一副嘴脸,说话还如此尖酸刻薄。
凭直觉他们知道,真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了。
他们不甘心就这么回家,于是来到家属区找车间主任唐林。
唐林一个人坐在家里就着花生米喝闷酒,一见两人,脸上顿时露出复杂的表情。
“来啦!”
萧天霖说,“我们本想来看看设备安装的情况,没想到工地上连一个安装工人都没见到。唐主任,怎么回事,是不是出事了?”
唐林摸出两根烟,递给萧天霖一支,等两人都点燃了,这才慢吞吞地说,
“这个时候你们真不该来趟这趟浑水。”
周雪儿不解,“唐主任,什么意思?”
唐林猛吸了一口烟,“有人给县里写了举报信,举报楚厂长假公济私,权色交易,权钱交易,侵吞国有资产。上面派来调查组,让楚厂长停职接受调查,现在是李厂长主持厂里的工作。”
周雪儿这一下吃惊不小,原来李副厂长现在主持砖厂工作,怪不得李明瀚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她低声说,“唐主任,据我们所知,楚厂长不是这样的人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唐林仰头将碗中的酒一口饮下。
“楚厂长的为人我们都清楚,只可惜,我们人微言轻,说话不顶用啊。调查组长一来就宣布楚厂长停职接受审查,我看不过眼,替楚厂长辨护了几句,就被人说成是跟楚厂长一党,差点连我一起关起来。”
周雪儿失声说,“什么,楚厂长被关起来了?”
唐林的心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他想大吼一声,发泄心头的郁气。但他除了喝闷酒,什么也不能说。
昨天在会议室,他已经被李副厂长视为楚厂长一党。现在萧天霖和周雪儿跑到家里来,估计全家属区很快就会传遍。他想要置身事外,已不能够了。
他长叹一声,“现在的人,要做点实事,真难啊!”
萧天霖震惊,“仅凭一封举报信就能给人定罪,这也太儿戏了。”
“谁说不是呢。”唐林的眼睛里露出绝望的表情。
几杯酒一下肚,唐林的话顿时多了起来。
“李副厂长在大河苦心经营多年,早就修练成精了。楚厂长是技术型干部,性情耿直,不会拐弯抹角,哪里是人家的对手。只是他们这事做得太过阴损,竟置砖厂和职工利益于不顾,实在可恶!”
周雪儿听得心惊胆战,“这么说,设备安装停下来,就是因为受到楚厂长这事的牵连。”
“不光是设备安装受到牵连,就连签订的设备合同也单方面宣布终止。现在砖厂面临一系列的官司,全是设备厂家索赔的。”
唐林酒已微酣,心情却像铅一样沉重。
这些年砖厂连年亏损,有时候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全靠县里财政拨款。现在砖厂面临天价索赔,钱从哪里来?马上就到发工资的时候了,要是到时候工资无法按时兑现,工人们大部份都拖家带口,全靠工资等米下锅……
他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他看了看眼前这一对年轻人,意味深长地说,“回去吧,砖厂不是你们能呆的地方。在家里务农,一家子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听唐林的意思,竟是让两人离开砖厂,不要再回来。
难道,事态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从家属区出来,周雪儿说,“楚厂长对咱们有恩,现在他被人陷害,落了难,咱们应该去探望一下。”
萧天霖欣然说,“对,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就是咱们要离开砖厂,也应该跟楚厂长说一声谢谢。”
两人重新来到办公大楼,恰好碰上厂办主任王明阳。
周雪儿上前说,“王主任,我们想见楚厂长,麻烦你给安排一下。”
王明阳吃惊地看着两人,“小周,楚厂长的事已经牵涉到你们,能摘清就算烧高香了,你们还上赶着往上扑,这不是找死吗?”
萧天霖不解,“王主任,你把话说清楚,怎么就牵涉到我们了?”
王明阳迅速扫视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人看到,这才压低了声音说,“来看楚厂长的话,千万不要跟别人提起。你们快走吧,别在这里给楚厂长添乱了。”
王明阳没有说出口的是,调查组说楚厂长是因为看上了周雪儿的姿色,所以才将她特招进厂。周雪儿现在竟要去探望楚厂长,这不坐实了楚厂长的罪名吗?
连王主任都这样说,两人心里的疑虑更深了。他们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去看楚厂长竟是去替他添乱。
第二天早上吃了饭,两人正准备下地干活,谢选明就找到了家里。
不等两人询问,谢选明就冷冰冰地说,“萧天霖,周雪儿,调查组通知,你们现在就到调查组办公室接受调查。”
萧天霖心里突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无意中触碰到周雪儿的手,他发现妻子的手冰得连一点温度也没有。
他握住周雪儿的手,试图把自已的体温传一点给她。
“没事,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别怕。”
周雪儿感到了一阵暖意,她柔声说,“天霖哥,有事我们一起扛。你记住,任何时候,我都跟你在一起。”
妻子的善解人意让萧天霖有些动容,他凛声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也许是咱们多虑了,调查组不过是例行询问一下而已。”
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已严重低估了形势。因为刚到办公大楼,两人就被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