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娥想到那笔钱是用自已最疼爱的女儿换来了,自已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却让这个孽障给输光了,心里就一阵撕心裂肺地疼痛。
她顺手拿起一根扁担便向二柱抽去,院子里顿时响起杀猪般的嚎叫声。
这一次,没有人规劝,所有人都默默地回到自已房间,任凭朱玉娥追着周二柱满院子跑。
……
楚啸天到砖厂已经有些日子了,三板斧却迟迟没有落下来。他几乎不坐办公室,每天都在车间里转悠,谁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埋的究竟是什么药。
李明瀚逻辑清晰,思维缜密,上下都布置好了,就等着他出招,露出破绽,然后迎头痛击。
但楚啸天一直按兵不动,时间一长,下面的人便有些松懈。
看来,楚啸天也是个识时务的,知道大河砖厂是谁说了算,所以,连厂长办公室都不敢坐。
相较于楚啸天办公室的冷清,李明瀚的办公室每天都门庭若市。
下面的人惯会见风使舵,见新厂长上任,这么长时间了还毫无建树,立马便嗅出风向要变。
担心自已跑慢了会被视为是楚啸天一党,因此,竟流水般涌向李副厂长的办公室。一为溜须拍马表忠心,二来嘛,所有人肚子里都有一杆称。要是李副厂长能往上升一步,下面的位子,是不是也该挪一挪了呢。
王明阳早洞若观火,脸上却不露声色。每天照样循规蹈矩地上班下班,一丝不苟地工作,跟两个厂长都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
他清楚地知道,整个砖厂早已编织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大网,水泼不进,针插不入。前面几任厂长来的时候无一不是雄心勃勃,想要有一番作为。过不了多久,便讲究无为而治,成为李明瀚的傀儡。
楚啸天书生意气,在职工大会上讲得人热血沸腾,可支持他的都是些什么人,最底层的职工啊。他们地位卑微,没有发言权,支持你顶个屁用啊。
县官不如现管,他的顶头上司是李明瀚的人,只要李明瀚一个眼色,穿小鞋是轻的,随便找个借口端你的饭碗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楚啸天的后台足够硬,能想办法把李明瀚调走,楚啸天才有可能在砖厂立住脚。
但李明瀚苦心经营这么多年,要是他肯离开大河,还用等到今天。
饶是他心机深沉,也琢磨不透上面的意图。若是上面要重用李明瀚,可这么多年过去,那个副字怎么就去不掉呢?
砖厂这些年来竟顾着内讧,压根就没人有心思搞生产。以致于产量年年下降,成为县里的亏损大户。现在指望楚啸天扭转乾坤,难啊!
王明阳正在神游,有人匆匆进来。
“王主任,楚厂长请你通知所有中高层管理人员到砖窑前开会。”
王明阳吃了一惊,“什么时候?”
“现在。”
王明阳打了个激灵,一下子跳起来,肯定出事了!
他立即拨打各车间和科室的电话,通知所有中高层管理人员立即到砖窑前开会。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接到电话,还是一脸蒙逼地来到砖窑前。
周雪儿和萧天霖这天刚好上中班,两人经过砖窑,发现砖窑前竟围满了人,还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低声交谈。
周雪儿拉着一个女工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那女工嗤然一笑,“当然是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了。楚厂长在里面召开现场办公会,这一下,恐怕有人要倒霉了。”
周雪儿和萧天霜互相对视了一眼,挤进了人群。
只见楚啸天脸色铁青地站在砖窑前,一言不发。
周雪儿心中一凛,这位楚厂长看着温文尔雅,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没想到动起怒来,还真有一股摄人的威仪。
李明瀚按照惯例,是最后一个到的。
只有小人物才会有耐心等人,大人物从来都是被人等待的。这种说法,李明瀚深以为然,稍加改动,便使得炉火纯青,令人不敢小觑他的存在。
接到王明阳通知,他突然有一种预感,楚啸天终于出手了。
他背着手,踱着方步走到众人面前,漫不经心地说,
“楚厂长突然通知开会,到底什么事啊,事先也没通个气。”
所有人都听出,李厂长这话,已经带着责备的意思了。
楚啸天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淡淡地说,“今天请大家来,是想让大家看看,这些刚出窑的砖。”
他顺手拿起一块砖,轻轻一捏,红色的砖块立即变成了粉末,纷纷扬扬地洒在地上。
四周围观的工人顿时“哇”地一声囔开了。
“这哪里砖,分明是豆腐渣啊!”
“进窑的时候砖坯做得好好的,这么一来,前面的工就全白瞎啦。”
“怪不得我们累死累活干一年,厂里还亏损,原来全是让这帮兔崽子给糟蹋的。”
……
周围的议论声钻入李明瀚的耳朵里,他心中恼怒,脸上却不显露出来。
“楚厂长,你刚来厂里,不了解情况,一窑砖出些废品是很正常的。”
楚啸天稍一用力,面前那堆砖“轰”地一下,全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冷冷地说,“这是一些废品吗?”
李明瀚在砖厂干了几十年,对砖的情况了如指掌,只扫视一眼就知道,刚出的这一窑砖全是次砖。
他心里暗暗叫苦,到底怎么搞的,烧这么一窑次砖,让楚啸天抓到了把柄。现在闹到现场办公会上,如何善了。
正思忖如何处置,只听楚啸天又在发问。
“我看过了,刚出窑的这一批砖,全是次砖。谁能告诉我,咱们砖厂的废品率是一个什么样的水平。”
生产科长战战兢兢地走出来,“楚厂长,咱们砖厂的设备是六十年代进的,已经严重老化,对产品合格率有一定的影响,我们生产科一直在想办法解决。”
“嘘……”周围一片嘘声。
生产科的这帮孙子,整天坐在办公室里一杯茶一张报纸混日子,哪里想过工人的死活。想办法,你倒是想啊,这么多年了,生产科拿出过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没有。
楚啸天沉声说。“你的意思是,砖烧成次砖,是设备造成的?”
机械管理科的科长一听不依了,赶紧摘清自已。
“楚厂长,咱们厂的设备严重老化这事不假。但这些砖在进窑前都是合格品,砖窑内并没有机械设备,所以,这事不能让设备背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