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空降团队,也没有撤换谁。众人长吁了一口气,总算安定下来。
郑子超退居二线,公司总裁由萧天霖担任。如此,辰光实业波澜不惊地实现了平稳过度。
报纸上连篇累牍地报道萧天霖出任辰光实业掌门人的事,萧天霖倾刻间便跻身社会名流,再骑自行车,便有些失身份了。
宋桥北说,“你再骑自行车上下班,人家不会以为你是艰苦朴素,而是以为,辰光实业在你手上,已经不行了,连车都用不起了。”
周雪儿点头表示同意,“天霖哥,要不,你还是学开车吧。”
萧天霖笑道:“行,等我学会了开车,每天就可以接送你上下班了。”
叶曦眉却说,“依我说,雪儿的贸易公司发展得也不错。不如,你们俩一起学开车吧。”
这事很快就敲定下来。
郑子超为了巴结萧天霖两口子,自告奋勇,当了两人的师傅。
从那时候开始,一有空闲时候,郑子超便开车载了两人找个空地,练习开车。
萧天霖天资聪颖,郑子超只稍一点拨,他就上手了。一天下来,他已经把车开得炉火纯青,得心应手。周雪儿坐在汽车后排,顿时手痒痒起来。
萧天霖便把驾驶座让给她,让她来试试。
周雪儿虽然冰雪聪明,一摸到方向盘,智商直接下线。郑子超和萧天霖连比带划教了半天,她仍记不住离合和油门的位置,这让郑子超十分抓狂。
好容易记住了,启动小轿车,小心翼翼地挂挡,起步,车一动便熄了火,只得重来。
萧天霖在一旁看得直着急,“雪儿,你怎么回事?”
周雪儿哭丧着脸,“天霖哥,我看你开车挺容易的,怎么到我手里就这么难啊。”
郑子超不敢露出半丝不快,还安慰说,“女人天生车感差,这很正常。不着急,慢慢来,习惯一下,形成肌肉记忆就好了。”
说归说,只要周雪儿开车,他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双眼睛便瞪得溜圆,两手死死地拉着扶手,一副誓死如归的模样,看得周雪儿直乐。
“郑总,你不要这么紧张好不好?”
郑子超咽了一口唾沫,喃喃地说,“不紧张,我一点儿都不紧张。”
萧天霖大笑,“雪儿,没有一身胆气,还真不敢坐你的车。”
周雪儿不满地盯了他一眼,“你开车的时候,我跟郑总坐你车上,一样吓得够呛。”
郑子超额角上直冒冷汗,“小姑奶奶,两眼直视前方,握紧方向盘,不要分心好不好?”
周雪儿点头,嘴里还念叨着,“左脚离合,右脚油门,哦,对了,还有刹车。”
萧天霖坐在后排,两眼直视前方,一刻也不敢大意,“小姑奶奶,别念了,右打方向盘,右打……往左,往左……”
郑子超也在一旁左右地喊,周雪儿顿时更糊涂了,“哪边是左,哪边是右啊?”
萧天霖只得解释,“端碗的手是左手,拿筷子的手是右手。”
见周雪儿老不上道,郑子超顿时泄气了,“周总,你肯定是坐车的命,要不别学了,配个专职司机吧。”
周雪儿哪肯答应,“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就不信,连开车都学不会了。”
郑子超回头跟萧天霖相视一笑,“萧总,我俩早晚得死在周总手里。”
萧天霖大笑,“我们夫妻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倒是成就了一段佳话。”
郑子超苦笑,“你们倒是成就了一段佳话,我在这里算什么?”
周雪儿笑得快直不起腰了,“郑总,所有人都说我是福星,你坐我的车,绝对是安全的。”
不管安不安全,郑子超也只能咬着牙舍命陪君子了。
等到周雪儿终于能熟练地在公路上行驶的时候,郑子超的车已经伤痕累累,惨不忍睹了。
……
转眼又到了放暑假的时候,宿舍里的人都欢天喜地地回家了,周三柱一个人呆在宿舍里,手里攥着大哥的来信,呆呆地坐着。
不用看他就知道信的内容,催他回家。
他不想回去。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有他太多的伤痛和回忆。
雪儿是他人生中遇见的初次美好,命运却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她心爱的姑娘成了别人的新娘。他拼命挣扎,想要摆脱命运的桎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成功的。他考上了大学,成为天之骄子。这样的成就,在绝大多数年轻人眼里,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可跟萧天霖比起来,他的这点成就似乎太微不足道了。
如果没有意外,他的生活一眼就能望到头。大学毕业后分配工作,到单位从技术员做起,然后熬资历,等单位分配房子,慢慢竞升。
除了上课,图书室便是他排遣寂寞和痛苦的地方。他变得沉默寡言,拒绝跟任何人结交。只有在书堆里,他才能找到一丝慰藉。
他无疑是优秀的,在学校很快就脱颖而出,各种奖项拿到手软,成为学校的骄傲。
但这又如何,他在报纸上看到,萧天霖已经成为外资企业辰光实业的掌门人。这样的身份和地位,他就是坐上飞机火箭,再努力几十年也望尘莫及。
他感觉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只机械地活着。学习知识,只是为了填补心灵的空白。
发了半天呆,他还是拆开了信封。
大哥的信跟往常一样,简单而明了,只表明一个意思,农历六月初一是奶奶的生日,一家人商量决定给奶奶祝寿,希望他能早一点回家。
奶奶今年多少岁,家里从没人提起,他似乎也没记得问。给奶奶做寿,在他们周家,好像还是第一次。周家所有孩子都是奶奶带大的,奶奶的生日,他没有理由不参加。
收拾好简单的行囊,他第二天便踏上了回家的路。
从县城下车,他开始步行。
近乡情怯,每次回家,几乎都会遇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娘是个不甘寂寞的乡下女人,愚昧而无知,又争强好胜,这次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他心里一点数也没有。
虽然他放慢了脚步,夕阳西斜的时候,村口那棵百年老槐树还是出现在眼前。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老槐树下,如泥塑一般,一动不动。
周三柱心里一颤,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个妇人竟是他爱恨不能的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