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儿笑了起来,“这就是咱们可爱的朵儿呀。”
果儿原本对剪窗花不感兴趣,此刻见小婶婶竟会剪人像,扔下三叔便跑到周雪儿身边,“小婶婶,我也要。”
周雪儿看了一眼果儿,不多时,一个胖呼呼的小男孩儿已经呼之欲出。
萧天霖在一旁看得呆了,“雪儿,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看着人就能剪出来,简直太厉害了。告诉我,这手艺是从哪儿学来的。”
“这有何难。”周雪儿说着话,手里却没有闲着。
“我奶奶年轻的时候在我们村可是出了名的巧媳妇,她会的东西可多了。我从小跟着她,耳濡目染,多少学了一点。”
其实周雪儿过谦了,奶奶的手虽然巧,但跟周雪儿比起来,却还稍逊一筹。周雪儿冰雪聪明,过目不忘。再难的花样,她只要看一眼就能剪出来。她在剪纸上的修为,其实早已远远超过了奶奶。
不多时,李淑珍买的红纸已经变成了吉庆有余,鲤鱼跳龙门,葫芦娃大战蛇精等精美的窗花。
李淑珍见了,不禁啧啧称奇,自愧不如。
“我剪了几十年的窗花,跟雪儿剪的比起来,简直都不好意思拿出来。”
周雪儿意犹未尽,“我还有不少花样没剪出来呢,可惜没红纸了。”
李淑珍感概,“雪儿,以后咱们家的窗花就归你负责了,我老了,也该退下来了。”
李秀梅在一旁笑着说,“娘,你可不能退,咱们家要是一天没听见你的声音,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呢。”
这话李淑珍爱听,嘴里却说,“你们就累我吧,要是哪一天……”
她突然想到今天是大年三十,不能说不吉利的话,赶紧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老大儿媳温柔贤惠,懂事听话,就是缺少点主见。老二媳妇泼辣能干,却是一根筯,最令她满意的,要算小儿媳周雪儿了。
这孩子看着倒像是个有福的,只可惜三儿要考大学,否则,明年这个时候,自已就又要抱大胖孙子了。
婆婆和大嫂二嫂在灶房里忙活年夜饭,周雪儿进去转了一圈,见搭不上手,便踱了出来。
很快,她的目光便被墙角的一堆鸡毛吸引住了。
那是公公昨天杀鸡褪下的鸡毛。
按照习俗,大年三十不能杀生,因此,家家户户的鸡都是在大年三十的头一天杀的。
她上前挑了几根鸡毛,又回屋找了个铜钱,寻了块花布,细细地缝起了鸡毛毽子。
朵儿现在对周雪儿简直是崇拜极了,竟一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周雪儿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见小婶婶飞针走线做鸡毛毽子,她便在一旁守着。
鸡毛毽很快就做成了,十分漂亮。
朵儿却十分遗憾,“小婶婶,你做的鸡毛毽真好看,可我不会踢呀。”
周雪儿微笑,“不会踢小婶婶教你呀,踢毽子一点都不难,你看好了。”
周雪儿站起来,走到院子里,一弯腰,一伸腿,只见那毽子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似的,稳稳地落在了她的脚面上。
她身轻如燕,一会儿用左脚踢,一会儿用右脚踢,一会儿两只脚轮换着踢。毽子忽而高,忽而低,忽而在前,忽而在后。反正不管毽子落在哪,周雪儿都能准确地接住。
萧天霖第一次发现,周雪儿竟也有童真的一面。这也难怪,周雪儿才十八岁,如果生在城里,恐怕现在还在父母怀里撒娇呢。
要是周雪儿永远都这么轻松快乐,那该多好呀。他想起周三柱离开时咬牙切齿的话,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让周雪儿过上好日子,不给周三柱任何机会。
萧家虽然不富裕,但今年的年夜饭却十分丰盛。
腌熏的鱼、野鸡和兔子,都是萧天霖抓回来的,豆腐是自已磨的,做红烧鸡和白切鸡的公鸡是自家养的。
李淑珍还特意到供销社用酒票打了一斤高梁酒,慰劳辛苦劳作了一年的男人们。
酒菜上桌,李淑珍照例点了一对烛,三根香,又烧了些钱纸,以示对祖先的尊重。
等香烛燃过,萧天霖便点燃了一挂鞭炮。
在噼哩啪啦的鞭炮声中,萧家的年夜饭正式开始了。
周雪儿见婆婆在给朵儿和果儿两个孩子发压岁钱,也赶紧把早准备好的五毛新币递给两个孩子。
李秀梅有些不好意思,“雪儿,娘给了就行了,你可以不用给的。”
周雪儿微笑,“钱不多,一点心意,你不用跟我客气。”
一番客套推辞之后,李秀梅和陈美芳这才发话让孩子收下了。
萧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这是李淑珍小时候的家教。嫁到萧家后,她又把李家良好的家风带到了萧家。但今天是大年三十,又喝了不少酒,父子四人的话便多了起来。
萧长顺借着酒劲,乍着胆子说,“娃他娘,明天到庙会上,能不能给我称两斤烟叶。上次买的烟叶老点不着火,费火柴。”
李淑珍白了他一眼,“点不着就对了,这样不就能少抽几支吗?”
萧长顺苦起了脸,“烟瘾来了的时候老点不着火,急死人啊。”
萧冬霖替父亲求情,“娘,爹一辈子没别的爱好,就好这一口,你就替他买两斤吧。”
李淑珍白了儿子一眼,“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爹呢。行,明天就买去,这总行了吧。”
萧秋霖忝着脸说,“媳妇,我不想抽烟叶,想抽纸烟,大过年的,你替我买一包,就买一包,也不用买贵的,就八分钱的经济吧。”
陈美芳瞪了丈夫一眼,“来劲了是吧,爹还抽烟叶呢,你倒想抽纸烟了。你就是看着我跟着雪儿挣了两个钱眼红,也不想想,过了年衣服不能卖了,往哪里挣钱去?”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已说漏了嘴。婆婆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要在雪儿面前提这事,自已怎么哪壶水不开偏提哪壶呢?
她顿时讪讪的,“雪儿,我不是有意的……”
周雪儿淡然一笑,“我没事,衣服不能卖了,咱们再想其他办法就是。我就不信了,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
李淑珍十分欣慰,“雪儿,你自已能想明白自然最好。过年的时候别想这些糟心事,天大的事情,都等过了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