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其他人，主任才懒得跟他废话来，可周雪儿是个漂亮的女人，男人在女人面前，总得有点绅士风度不是。
因此，主任诚恳地说，“不是我不肯帮你，实在是我们进的原料和产出的水泥是有定数的，违规卖给你们了，我们的仓库就会出现窟窿，这账没法平啊。再说了，影响了今年的生产任务，所有人的年终奖是会受到影响的。”
周雪儿却替他出起了主意，“你们何不也进些计划外的原料来生产，生产出来的水泥也不必经过商业物资部门，直接卖给我们。用这些钱发奖金不好吗？”
主任心说这丫头看着年纪不大，脑子倒挺活泛的，但他只是个办事处主任，这么大的事他哪敢擅自表态，因此，只眯缝了眼说，
“周总，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们是国营工业企业，必须按国家计划的任务来做，要是都像你说的做计划外的，挤占了计划内的工作，国家不就全乱套了吗？”
看见周雪儿失望的眼神，主任有些不忍。
“这样吧，我给你一些省内水泥石灰厂的地址，你去哪些厂问问，不过，这些厂的情况跟我们厂差不多，你最好别抱太大希望。”
周雪儿没想到，办企业这么难。原以为拿钱买东西，天经地义，谁能知道，计划两个字就把人局限得死死的。他们是队办企业，不在国家计划范围内，拿着钱也买不到急用的物资。
怎么办，就此打道回府？
现在几个工地全是半拉子工程，就此停工，如何向人交待？天价的赔偿金，她跟萧天霖把自已卖了都赔不起，更何况，信用社还有一屁-股债呢。
不跑不行啊，她就不信了，中国这么大，她找不到一个能卖给她水泥的地方。听说钢筯更难跑，少不得，只能一样一样来了。
周雪儿按照办事处主任给她的地址，一家一家地找，虽然没有一家卖给她水泥，她好歹得到了一条线索。
近郊有一家水泥厂，厂长姓高，十分大胆。在加班加点完成国家计划后，计划外采购了一些煤炭、石灰石等原料，生产出来的水泥直接自已销售。
周雪儿找上门去，对方的供销科长却告诉她，“对不起，你来晚了一步，最近几个月计划外供应的水泥，我们已经安排完了。”
周雪儿好容易找到这条线索，当然不敢轻易放弃。她不再跟供销科长废话，直接去找高厂长。
不出所料，高厂长听完她的叙述，却和颜悦色地告诉她，
“我们要完成国家下达的生产任务，所以，计划外水泥的产量实在有限，最近几个月计划外水泥确实已经销售完了。对你们建筑公司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我实在帮不了你。”
周雪儿仍不死心，“高厂长，我们的建筑工地没有水泥，就只能全部停工。这不光牵涉到违约的问题，还牵涉到我们村二百多号人，一千多人的生计。实不相瞒，我们公司现在还欠着信用社不少债呢。你想想办法，挪个几十吨给我应急吧。实在为难，几吨也行。”
话音未落，门外走进来一个人，“爸，要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一起床就不见人影，晚上不到半夜不回家。你儿子想跟你说点正事，都必须到办公室找你。照这样下去，以后见你是不是要预约啊。”
周雪儿听这声音有点耳熟，定睛一看，这不是前几天在客车上偶遇的高原吗？
她惊喜地地叫出声来，“高原，怎么会是你？”
高原也发现了她，“周雪儿，你怎么会在我爸的办公室？”
高厂长吃惊地看着两人，“怎么，你们认识？”
高原潇洒地一甩头发，坐到了周雪儿对面，“何止认识，我们是好朋友呢。”
好朋友？高厂长是过来人，一下子就联想到儿子的终身大事上了。
儿子的眼光极高，等闲女子根本就入不了他的法眼。眼前这个叫周雪儿的女孩子看上去倒是不错，只可惜是队办企业的人，否则，跟儿子倒是天作地合的一对。
周雪儿在车上没有告诉高原自已到省城的目的，她有些懊悔，早知道高原的父亲是水泥厂厂长，也许自已就不用绕这么大弯子了。
她这个时候才对高原亮明身份，“其实，我是玉龙砖厂和建筑公司的副总。县物资公司断了我们的水泥和钢筯，家里等米下锅呢，我这次出来，就是为了采购水泥和钢筯。”
高原又惊又喜，“怪不得你对建筑行业这么在行，原来是建筑公司副总。你早说需要水泥，我跟我爸说一声就行了，哪用得着绕这么大弯子。”
高厂长轻声喝斥，“现在水泥有多紧俏你知道吗，就知道在这里胡说八道。”
高原一怔，“不管有多紧俏，你手里总有货吧，挪一点给她不就完啦。”
高厂长摇头，“说得轻巧，拈根灯草。厂里的水泥都是国家安排的生产计划，谁敢挪用。计划外的水泥僧多粥少，就这么还不够分的，哪来多余的。”
高原见周雪儿脸上失望的表情，心里竟莫名的有一丝心疼。他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
“水泥紧张是真的，不过，爸作为一厂之长，手里肯定掌握着一些机动指标。这样吧，如果你能解决雪儿公司的水泥问题，我就答应你，回老家陪爷爷奶奶。”
“你这算是跟我作交换条件吗？”
高厂长笑骂，“你是爷爷奶奶的孙子，回老家陪他们天经地义，这有什么价钱可讲的。你这次去乡下，才几天时间就跑回来了，应付交差呢？”
高原拧着脖子说，“你就说这个条件你答不答应吧。爷爷奶奶过不惯城里的生活，我也不习惯农村生活啊。我都愿意做出重大牺牲了，你还想咋样？”
高厂长的老家紧邻玉龙村，他是独子，几个姐妹都出嫁了，家里只剩下年老的父母。他有心想把爹娘接到城里享福，无奈两个老人死活不肯。说住不惯城里的楼房，拘束。
他和妻子整天忙于工作，儿子放暑假，他便有心让儿子回老家替自已尽尽孝心，没想到这小子只去了几天就打道回府了。
现在为了这个周雪儿，儿子居然主动提出重回老家。他明白，儿子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他哪里是为了去乡下陪爷爷奶奶，肯定是为了追这个叫周雪儿的女孩子方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