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晏卿闭了闭眼，攥紧了拳头。
她深谙哪句话对他最具有杀伤力。
“尹枫是我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我现在没有家了，也没有亲人了，我还剩什么……”
“亲人？他是你的保镖，何时成了你的亲人？”
“你以为只有血缘关系才算亲人吗？”云初冷笑道，“这个世界上，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这么多，他们在乎我吗？他们不在乎我。我是死是活，他们都漠不关心，他们只会觉得，我是舞女养大的，我低贱，我下作！你们不都是这么认为的吗？”
薄晏卿一字一顿，“我没有。”
云初失笑，“那我是不是该对你感激涕零？”
“……”
云初突然凉凉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所剩的，只是一条贱命。薄晏卿，你看，我身上，还有什么你想要的吗？你拿去吧，我都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她突然失控道，“我还有什么能给你的，还有什么是你想要的吗？我连尊严都没有了，我还有什么，你能看得上的？你拿走啊……”
薄晏卿失控得紧紧抱住她。
“不要说了。”
“是你让我说话的，是你说，随便说什么都可以的，怎么，现在又不想听我说话吗？”
“我们还会有孩子。”
薄晏卿道，“以后，我们会有儿子，会有女儿……”
云初闻言，眼泪猛地落了下来。
她张了张嘴，哽咽得厉害，沙哑无比地道，“不会了……”
薄晏卿红着眼看向她。
云初用力摇头，“我们不会有以后了，我们也不会有孩子，儿子也好，女儿也好，你和别的女人去生吧！我不会给你生的！我们更不会有以后！”
她一边说，一边难过得哭了起来。
连日来，压抑在心里的委屈与恨意，全部爆发了出来。
“我们不会再有以后了！！我对你死心了！！”
说着，她狼狈地捂着脸，眼泪不断从指缝渗出。
她眼睛很疼。
很疼很疼。
可明知道哭的话，眼睛会更疼，可她根本止不住眼泪。
云初以为，自己心明明已经死过一万遍了，对这个男人，早已心灰意冷了，可听到他说，“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
听他说，“我们会有儿子，会有女儿。”
她心上还未愈合的伤口，又是溃烂开来了一般。
云初曾想着，她怀孕的事，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可他却不认这个孩子，那么雷厉风行，毫不犹豫地将孩子打掉了。
她想不通，这个男人怎么能凉薄至此。
他打掉了他的骨肉，还冠冕堂皇提未来，提以后？
还有以后吗？
云初狠狠地抹去眼角的眼泪。
薄晏卿冷不丁望见她指缝的血，一把抓过她的手，却见她的眼角，眼泪合着血不停淌落，他心惊了一下。
血？
哪儿来的血？
“你的眼睛……”
“不要你管！！”
云初用力推开他，“我不要你碰我！不要碰我！”
“让我看看你眼睛！”
薄晏卿哪里容许她推开。
他伸出手，方才捧起她的小脸，云初就像是被惹怒的小兽一样，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对着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对于她而言，此刻，牙齿是她身上唯一的利器！
她本能得去咬他的手。
这一口，直接咬在了他的手腕。
薄晏卿疼得直皱眉，却不舍得松开她的手，他隐忍着一动不动，直到她在他手腕留下深刻的牙印，咬破了皮肤，流出了血，直到她再也没有力气咬了，他这才捧起她的脸，仔细看她的眼睛。
云初的眼睛空洞无焦距。
她下意识用手遮住眼睛，低着头，不让他看！
“你眼睛怎么了？”
“我眼睛很好！不要你管！”
说着，云初又抱起他的手，用力地咬了下去。
薄晏卿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
她咬得那么用力，那么疼，他却不舍得将手抽回，索性任凭她咬个痛快。
直到另一只手也鲜血淋漓，云初终于没了力气，一下子甩开他的手，退进床角，紧紧抱着被子，蜷缩着身子，浑身都在发抖。
她眼睛看不见了。
因此，她根本看不到，薄晏卿两只手，被她咬破的地方，一圈深刻的牙龈，不断汩汩冒血。
“疼吗。”薄晏卿看着她。
云初闷着脸不说话。
薄晏卿又问，“眼睛疼吗。”
云初死死咬住嘴唇。
薄晏卿站起身，又要靠近，眼前突然一阵晕眩，他无力地靠在墙上，竟有些低血糖。
她这几天一直没好好吃东西，他也没有好好吃。
薄晏卿手扶着床，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
他随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颗牛奶糖，薄唇咬开糖纸，直接将牛奶糖塞进嘴里。
随着糖分的补充，薄晏卿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薄晏卿道，“初初，我知道你恨我，你可以恨我，但你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尹枫已经死了，你无论怎么折磨自己，也于事无补。吃点东西，嗯？”
他说着，又剥了颗牛奶糖喂送到她嘴边。
闻到奶香味，云初便辨认出来，这是她最喜欢吃的一个牌子的奶糖。
她并不爱吃糖，唯独对奶糖情有独钟。
这几天她不肯吃东西，薄晏卿路过便利店，便将店里所有的这个牌子的奶糖买了下来，塞了满满一抽屉。
云初仍旧无动于衷。
薄晏卿突然感觉到一阵无力。
他不知道，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你要我怎么做？”
薄晏卿道，“我能拿你怎么办。”
“放过我。”云初默默道，“薄晏卿，你放过我。”
薄晏卿薄唇微启，缄默良久，蓦得道，“只要你乖乖吃东西，不管你说什么，我全部照做。”
“我要出院。”
“等你伤好了才能出院。”
“我明天就要出院。”
薄晏卿咬牙道，“你急着出院要去哪里？”
“不管去哪里，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
薄晏卿站起身来，“你是下定决心，要和我断绝关系？”
“是！”云初态度坚决。
薄晏卿疲惫地抚碾眉心。
再度睁眸，男人声音骤冷，“好，只要你马上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