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她冷静，不如说是哀莫大于心死。
她才意识到，原来人最绝望的时候，根本哭不出来。
她心爱的人，如今成了半死不活的模样。
尽管她再三坚持，可她也害怕，万一，薄晏卿真的脑死亡了……
她该怎么办。
李翰林拧了拧眉，“要不要临洲过来看看。”
慕临洲……
云初的眼睛一下子恢复了一些神采，“他……”
对啊！
她怎么没想到呢？
慕临洲可是医学界的传说。
盛传，没有他从死神手里抢不回的人。
云初急道，“他现在在哪儿？在京城吗？”
李翰林道，“他正好在京，我马上联系他。”
半个小时后……
慕临洲赶到医院。
云初在薄晏卿病房门口等他。
一见到慕临洲，云初情绪有些激动，“你来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快……你快看看晏卿……”云初也不顾男女有别了，拉着他的手就进了病房。
病房里，只有心电图平稳的声音。
慕临洲道，“我先去换一套衣服，马上过来。”
云初点点头。
她来到床边，轻轻地触碰他的手。
令人心悸的冰冷。
他的手，明明也曾很温暖。
来的路上，云初一直强忍着眼泪，可一触及到薄晏卿如此冰冷的皮肤，她难以置信地失落，眼泪又要落下。
“晏卿……”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呢喃。
她轻轻唤他的名字，愧疚不已，“对不起……”
她轻轻握住了他蜷着的手，修长的手指，那么好看，却那么冷。
她甚至幻想，等到她再次看到他，或许， 他突然就睁开了眼睛，像以前那样，轻轻地刮一下她的鼻梁，然后，要抱住他。
就算是他故意吓唬她，她也不会生气了！
可如今，他就躺在那里，好像永远也不会醒过来了。
“晏卿，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云初道：“你不想听吗？”
他听得到吗？
慕临洲换了一套衣服，进了病房。
彼时，薄修衍来了。
慕临洲来到床前，拨开了薄晏卿的眼睛，看了一下他的瞳孔反射。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判定，人是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的。
但是一般深度昏迷的装填，会朝着三个方向发展。
一个是短时间内，就会苏醒。
一个是脑死亡。
一个是植物人状态。
一部分病人在资料过程中，不得不依靠呼吸机，各种设备来维持体征，但一旦撤销这些设备，病人会立刻死亡。
就像迅速枯萎的植物一样。
脑死亡就是如此。
离开外界设备，脑死亡的人身体会进入衰竭期，进而死亡。
而植物人，在经过抢救之后，生命体征平稳，能够依靠自身，维持心跳和呼吸，以及血压，各方面指标平稳。
只是没有恢复意识而已。
有些植物人会被错判成脑死亡，而有些脑死亡，也会被错判成植物人。
但还有一种可能。
假性脑死亡。
慕临洲转过身，问道，“他现在这个状态，我无法确定，他究竟是脑死亡，还是植物人状态。”
“植物人！？”
云初拧了拧眉，“你怀疑他不是脑死亡？”
“医生之所以判定他是脑死亡，确实是有所依据的，但我不能排除，他是假性脑死亡。”
“假性脑死亡？”
薄修衍也愣住了。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假性脑死亡的说法。
慕临洲道，“如果是假性脑死亡，他应该很快就能醒了，但到现在人没醒，也有一定概率是假性脑死亡的植物人状态。这种例子，我没遇见过，所以也无法确定。”
顿了顿，他又问道：“他拔过呼吸机吗？”
“没有。”
“脑死亡和假性脑死亡，会混淆，但如果他是植物人状态，混淆性假性脑死亡，也会造成错误的判断。也就是说，如果，拔除呼吸机，他的生命体征还能自主平稳，就说明，他是深度昏迷。”
“医生说，他的脑干反射已经全部消失了。”
“脑干反射全部消失，最后恢复的，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听到慕临洲这么说，云初脸色缓了缓，然而，慕临洲又道，“不过，我现在，想要先撤掉所有的设备，看看他能不能恢复自主呼吸。”
云初的表情凝固，“不行。”
慕临洲道，“我知道我的想法有些极端，但是在我看来，这是必要的一个措施。如果拔掉呼吸机，他失去自主呼吸的能力，那么就说明，他是脑死亡状态，已经不可逆了，脑死亡状态，就算你拿这些设备吊住他一辈子，他也只是个活死人，有什么意义？”
云初身形一晃，险些没有站稳。
慕临洲是从医的，这些话，他能很冷静地说出来，冷静分析，可听到云初耳朵里，却未免太过残忍。
在慕临洲看来，脑死亡，和死亡无异。
可在云初看来，就算是脑死亡了，她愿意供养他一辈子。
让他一辈子有体温，有呼吸，就好像， 他只是睡着了一样。
可若是拔除呼吸机，那就是……真正的死亡了。
她不敢面对。
薄修衍道，“我能理解你的决策，但不能轻易实施。他很重要。”
这个男人，不管是对于柏岳而言，薄家而言，还是对于……云初而言，都很重要。
若是……
真的宣判他死亡那一天，是云初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她一定会崩溃。
慕临洲看向云初，“我希望你好好斟酌我给出的建议。最要学会做出选择……”
“一定要拔除呼吸机吗？”
云初声音颤.栗，“他如果是植物人状态，那就等着他醒过来，不好吗？如果不是，就算他是脑死亡……”
“这些设备吊住的，只是他的肉躯，有何意义。”
“有！”
“……”慕临洲还是第一次见到云初失控。
认识这么久以来，云初从未有过这种失控的模样。
他也有些吓到了。
慕临洲椽了椽眉心，话锋一转，“如果，你不愿意拔除呼吸机，那么……只有一种保守方案。”
“什么方案？”
慕临洲语气沉重地道，“无限期等他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