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说话！”
“真的呀！呜呜呜……她就是妖怪，会吃人的妖怪……”
小孩子不断哭闹着。
陈艺恩站在一旁，也看到了女人的脸。
白净的皮肤，细腻柔和，温柔的眉眼，景致如画，整张脸，完美地没有一丝瑕疵，她甚至产生错觉，将女人认成了云初。
陈艺恩红着眼眶，“凭什么……”
凭什么要这样对她？
女人怔了一下，似是没听清。
她一边安抚着身边的小孩，一边对陈艺恩道，“这位小姐，对不起，孩子真的不懂事，他没有恶意……”
陈艺恩瞪着眼睛站在原地，也不说话，眼神就这么空洞洞地瞪住地面。
女人望着地上的皮球，知道陈艺恩好心捡皮球，一时，更是不好意思了。
“对不起啊，对不起啊……”
她越是道歉，陈艺恩越是心痛。
她不是妖怪……
她多想大声告诉所有人，她才不是什么妖怪。
可她连声音都发不出。
护士走过来，见陈艺恩竟然离开了病房，走过去，伸出手要搀扶她回病房，却被陈艺恩猛地推开。
“啊……啊……”她发出沙哑的叫声，就真的好似怪物一般。
女人抱着孩子吓退在一边。
护士也傻眼了。
陈艺恩情绪如此激动，即便女人在一旁一个劲的道歉，她也无法冷静下来。
她突然急切得想知道，她如今的脸，有多恐怖？
陈艺恩扶着墙，跌跌撞撞往卫生间走。
护士追了上来，要搀她，却被陈艺恩激动地挥开。
护士也不敢太强硬，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陈艺恩推门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黑暗一片。
她用力地攥紧了手心。
自从清醒过来，她不止一遍想要看看自己的脸，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被火烧的时候，她意识尚存，也很清楚，她的身上被大火破坏得很严重。
脸毁了，可毁成什么样，她还没见过。
她也曾提出过要照镜子，但陈雪茹每每都安抚她，哄骗她，不让她照镜子。
她也自欺欺人，一时躲避。
可如今她的脸，竟然吓得一个孩子喊她是“妖怪”！
她要看看！
她要看看她的脸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陈艺恩抬起手，吃力地开了灯，便望见镜子里，自己一张狰狞崎岖的脸。
陈艺恩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不敢相信，镜子里那张如同怪物的脸，是她的！
她尖叫了一声，镜子里的那张脸，也随之做出了惊惶的表情，她猛不丁意识到，这脸，可不就是她的！？
她无数次想象过她的脸，但从来没想过，会是如此千疮百孔，不堪入目！
“啊——！”
陈艺恩尖叫了一声，随手拿起杯子，砸在了镜子上。
镜子立刻四分五裂，碎裂成雪花。
陈雪茹赶回医院的时候，已是接近傍晚了。
她刚进病房，就看到整个病房里，都没有亮灯。
黑漆漆的房间里，陈艺恩坐在病床上，陈雪茹惊了一下，刚开了灯，陈艺恩立刻惊叫了一声，双手乱挥。
“艺恩，怎么了？怎么不开灯？”
陈雪茹走过去，却见陈艺恩突然扭过身子，背对着窗的方向。
陈雪茹这才意识到，天色暗下来，病房里开了灯，陈艺恩能透过窗面的反射，看到自己的面容。
陈雪茹一时心如刀绞。
如今的女儿，就像行尸走肉一样，她多想时间能够倒回，也不想看到她如此一蹶不振的模样。
“艺恩，别怕，妈妈永远在你身边。”
陈雪茹安抚了几句，便起身，对着陈艺恩道，“艺恩，你先躺下来，嗯？妈妈去打点热水。”
陈艺恩躺在了床上。
陈雪茹刚走到卫生间，猛不丁看到碎裂的镜子，支离破碎，她顿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大概……
陈艺恩就是看到了镜子里自己的脸，彻底失控了。
她心如刀绞，折返到病床前，刚要安慰，陈艺恩却猛地挥开了她的手，“啊啊啊”的乱叫着。
就好似世界末日一样。
她浑浊的眼中全是无助与崩溃。
“艺恩，你别这样！你不要吓妈妈……你不要害怕……有妈妈在，妈妈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好不好？”
陈艺恩却听不进一丝一毫。
连日来，她已是不堪重负，溃不成军。
陆母一次次来医院，一次次闹离婚，陈艺恩对他们怀恨在心。
她恨不得与那个狗男人同归于尽！
心理防线已经全面崩溃，尤其是在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之后。
恐惧，绝望，如数盘踞在心。
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陈雪茹哄了又哄，可陈艺恩仍旧无法停止哭闹，最后，竟生生呕出血沫来。
哭闹之间，声带损耗过度。
陈雪茹看得胆战心惊，大声呼喊医生。
一声声凄厉而恐惧的嘶吼，传出病房。
医生匆忙赶过来，就看到陈艺恩如同疯了一样，立刻配了一剂量的镇定剂，给她推了下去。
医生责怪说，“人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之前分明还好好的。”
陈雪茹没好气地站起来，“这我还要问你们呢！我离开医院，我不在医院这段期间，你们是怎么照看的？明知道她现在大受刺激，情绪不稳定，没有人守在病房里看着她，她跑去卫生间，自己照了镜子，才被刺激成这样！”
医生一听，赶忙去了卫生间，亮了灯，一看镜子碎成这样，立刻道，“镜子损坏得照价赔偿的！”
陈雪茹更是被惹毛了一样，“你们眼里就知道钱吗？你觉得我会赔不起一块镜子的钱吗？！”
医生被她凶得一句话也不敢说，直到离开病房，陈雪茹回到床前，看着陈艺恩。
陈艺恩双眼仍旧空洞的睁着，眼泪大颗大颗掉落。
陈雪茹心疼道，“艺恩，有时候不怪妈自私，妈有时候想，倒不如给你安乐死，免得你活着遭罪！可妈舍不得你啊！妈每日每夜担惊受怕，就怕你不要妈妈了……”
她哭得悲恸。
陈艺恩看向陈雪茹，忽然死死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嘴巴一张一合，“我……要……”
陈雪茹望向她。
陈艺恩艰难地一字一顿，“我要……狗男人……生不如死！”
陈雪茹突然意识到，陈艺恩要做什么。
“艺恩，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