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选择不说话了。
世上最大的伤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薄远山不相信薄晏卿会走在他前面。
云初道，“别哭了，他只是累了，睡一会儿，不会太久的，他就醒过来的……”
她抬起头，对着薄远山道，“不要签字，我会等他，哪怕一辈子，我也会等下去……”
薄修衍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医生的话说，薄晏卿很难再醒过来了。
可如果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他知道，云初真的会等他一辈子。
脑死亡……
别说是医学界，就是科学界，根本不可逆。
心跳短时间内停止跳动，可以立刻恢复。
呼吸和血压，可以通过仪器。
可脑干的损伤，根本不可逆。
人还能醒过来吗？
他都无法确定。
云初何尝不知道。
可她心中有一个信念。
若是医生宣判他是脑死亡，或许不是真的，可她若是承认了，接受了……
薄晏卿才是真的永远不会醒过来了！
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也好，她愿意等他！
云初道，“他会醒过来的，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的。”
她情愿耗尽一切财力，用尽各种先进技术，吊着他的命，也不要把他亲手送进冷冰冰的太平间。
薄雨嘉仍旧在一旁哭。
云初突然不耐烦地道，“他还没死，你哭什么！？”
薄雨嘉茫然地抬起头，望着云初坚定的表情，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医生说的，我哥他……”
“医生说的，医生说什么了！？医生如果那么确定，自己就拔管了，为何还要你们签字确认！？”
云初站起身，质问医生说，“如果，不是脑死亡了！？现在拔管，他们敢担责任吗！？”
医生们面面相觑，却不说话。
“不敢担责任，就说明不是绝对的！”
薄雨嘉也瘫软在地上。
她绝望地看着床上，薄晏卿闭着眼睛，安静得真的像是睡着了异样。
薄修衍道，“医生也说了，要等十二个小时之后再做宣判，现在谁都不许灰心。”
薄远山也点点头。
比起薄修启的态度，他更认可薄修衍说的。
医生们也解除过无数脑死亡的家属。
质疑，不理解。
有些实力雄厚的，不惜砸几百万，几千万。
人在脑死亡的情况下，全靠设备维持身体机能。
只要设备不撤销，就还有心跳和呼吸。
可有些家庭根本没有这样的条件，只能签字拔管。
多少人是含着眼泪签字，看着医生拔管，眼睁睁地看着还有体温和心跳呼吸的人，逐渐变得冰冷。
薄修衍道，“没人会签字。”
他转过身，对着医生道，“好好照顾他，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们给我走人！以后，你们再也不得从医，我将从行业封杀你们！”
医院是薄家的。
薄修衍这话放出，他们自然不容担待，也再不敢二话。
薄修启皱了皱眉道，“还是签字吧！医生都已经这样说了，你还这么坚持做什么！？无论如何，也要接受事实！既然晏卿已经……何不早日入土为安，举行葬礼。”
薄修衍的目光猛不丁擭住了他。
“你说什么？”
“我说……”薄修启压低了声音，“签字吧！”
“签什么？死亡确认书！？”
薄修衍嘲弄道，“修启，你真是好狠的心！”
“我也是为了爷爷好！这要一直拖下去，爷爷哪里撑得住！？”
薄远山突然抖如筛糠。
薄修衍一把抓住薄修启的手，“你摸摸他！”
薄修启猛地缩回了手，“干什么！？修衍，你冷静一点1”
“你摸摸他！”
薄修衍强制拽着薄修启的手，摸上了薄晏卿的手臂。
他还有体温。
还有脉搏，还有呼吸。
“他还活着！要是真的签字，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不管你和晏卿感情如何，他是你手足，你于心何忍！？”
“谁敢签字！！”薄远山突然激动地道，“谁敢拔管！！”
他对着薄修启命令说，“你要敢拔管，敢签字，我立刻修改遗嘱，将薄家名下所有的资产，都给修衍，不留你半分！”
“爷爷！你以为……我真的为了争夺家产，这么狠心！？我只是……”
“不准再说了！”薄远山气得面色涨红，“我不想听！”
薄修衍对云初道，“你不要留在这里，先回病房去，没准，明天，他就醒过来了。”
云初道，“我想留下来……”
“你留下来也没用的，听我的，嗯？”
云初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她方才回到病房，宫祁和小崇君也在。
这几天，他一直守着宫聿。
宫聿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他一进医院就发烧，感染了肺炎，一度病危。
他守了宫聿两天两夜，如今，才转危为安。
然而，这是暂时的。
若是感染期引发感染，不可设想。
如今，梦薇还在病房守着。
薄修衍扶着云初方才回到病房，宫祁立刻起身，“你们去哪儿了？”
薄修衍道，“去看了晏卿。”
“他怎么样了？”
云初没说话。
薄修衍看了云初一眼，回答宫祁说，“医生说是脑死亡。”
“脑死亡？”
宫祁愕然不已，“怎么回事？”
“据说是脑干反射全部消失。”
薄修衍说了一连串专业术语。
他不过是将医生的话重复一遍。
可宫祁有些没听懂。
他问：“脑死亡，到底是什么说法？”
“在医学界，脑死亡等于宣判了死亡。”
小崇君闻言，脸色一变。
他听不懂薄修衍说的那些专业术语，可“死亡”，他听懂了。
小崇君难以置信地道，“怎么可能？我不信？”
“我也不信。”薄修衍道，“所以，再等等，万一事情还有转机呢？”
小崇君道，“我要去看看爹地。”
薄修衍却一把拉住了他。
他蹲了下来，对着小崇君道，“我知道你担心爹地，但是……你先留在这里，陪陪妈咪，好不好？”
小崇君看向云初，只见她坐在床边，神情灰暗。
他心疼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却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手都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