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德说道:“好吧,那我们不打扰领导休息了,我就在这个走廊一拐弯的房间,有事的话随时叫我。”
荆涛也说道:“我晚上也不走,在一楼,随叫随到。”
荆涛跟在郑玉德的身后,来到他的房间。
一进门,郑玉德没有急于脱去外套,而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便开始拖鞋。
孟海洋及时将一双一次性的拖鞋放在他的跟前,并半蹲着身子给郑玉德穿上,随后将郑玉德的皮鞋摆放一边。
孟海洋解释道:“最近一段时间,书记的脚后跟疼。”
“噢,去医院检查了吗?”荆涛凑近郑玉德看着他的双脚。
“还没有。”孟海洋答道。
“怎么个疼法?”荆涛关切地问道。
孟海洋故意没有立即回答,他看向了郑玉德。
郑玉德靠在沙发上,闭着眼没回答。
孟海洋这时才说到:“走路多了疼,早上起床下地疼,久坐起来也疼。”
“那要去医院做检查,看看是不是骨质增生?或者是长骨刺了?严重的话可能还需要手术吧?”
郑玉德睁开眼睛不满地说道:“你就不能盼我好吗?”
荆涛笑了,说道:“我这不是为您担心吗?”
“哼,假惺惺!”
郑玉德瞪了他一眼,随后就又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孟海洋偷偷地笑了。
在郑玉德身边工作这么久了,他已经熟悉郑玉德的脾气了,如果郑玉德公开对下属表示不瞒,甚至毫不留情面,批评得越狠,就说明你越平安无事,因为他没拿你当外人;如果对你很客气、很冠冕堂皇,就说明你在他心目中没什么位置;如果对你说的话反应平平,甚至不予理睬,那你十有八九就麻烦了。
显然,荆涛在郑玉德心目中的位置非同一般。
荆涛笑了一下,说道:“脚后跟疼这种病我估计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我找我们东立的医生给您看看。”
他说着就要打电话。
郑玉德睁开眼,生气地说:“我放着专家不用,用你给我找大夫?”
荆涛说:“您接触的那些专家不看脚后跟,我给您找给骨科的专家看看。”
“你别没事找事好不好,放着正事不干,跟我的脚后跟倒干上了。”
“眼前您的脚后跟就是正事。”荆涛说着又要继续打电话。
“你拉倒吧,吴书记那头怎么着呢?你真打算晾着他?”
荆涛故作听不懂的样子,眨着眼说:“刚才咱们去看他,他的秘书不是说休息了吗?不让咱们打扰他了,我能怎么样?”
郑玉德看了一眼孟海洋,说道:“海洋,你去休息吧,我跟荆部长说点事。”
荆涛一听暗暗叫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孟海洋说:“我先把洗脚水给您打好,您先烫上脚。”
荆涛一听,赶忙说道:“你去忙,洗脚水还叫事吗?我来!”
孟海洋冲洗漱室指了一下,随后就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荆涛脱去外套,一边挽着衬衣的袖子一边走进洗漱室。
来到洗漱间,荆涛发现里面的各种器皿包括牙刷牙膏,都处于封条状态,也就是还未拆封,上面都用醒目的字体标注“已消毒请放心使用”的字样。
荆涛将一个洁白如新的脸盆上的封条撕下,便到里面的浴室放了半盆热水,他反复试着水温,直到感觉水温略烫后才将端着盆子走出洗漱间。
郑玉德还在闭目养神,直到荆涛蹲下,要给他脱袜子的时候,郑玉德才睁开眼,抬脚躲过荆涛的手,说道:“我自己来,哪敢劳你大驾!”
荆涛一听,本来想让他自己脱袜子,听了他的话后,反而赌气抓过他的脚,强行将他脚上的袜子脱掉,随后又脱掉另一只。
郑玉德没再拒绝,而是仍然闭着眼,任由他将自己的双脚放入热水中。
“水烫吗?”荆涛问道。
郑玉德不言语。
荆涛奇怪地抬起头,看着他,又问道:“如果水烫的话我再去兑凉水?”
郑玉德撅着嘴嘟囔道:“哪那么多话,去,一边坐着去!”
“我来给您洗脚。”
“拉倒吧你,我何德何能,敢用你洗脚,让你师傅知道了,还不得损我三天!”
“哈哈,看您说的,即便他知道了,也不会出现您说的那种情况。”
荆涛说着,又去摸他的脚。
“滚,坐一边去!”
郑玉德声音很低,但却很严厉。
荆涛只好站起来,抽出旁边的纸巾擦了擦手。
郑玉德看了他一眼,没强行令他去洗手,等荆涛坐下后,郑玉德才抬头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想以这种方式,来搪塞我,搪塞吴枫?”
“搪塞?”荆涛不解。
“你别装傻了,你比我俩心里都清楚我们需要你做什么。你以为你给我洗脚就能躲得过吗?今天我跟你把话挑明了,吴枫认女的决心从未动摇过,确切地说自打他生病住院后,这种心情更迫切甚至跟急切了,他唯恐自己得的病会要他的命,你想想,一个在世上孤苦伶仃一个亲人且是将死之人,他会放弃跟唯一的亲骨肉相认的机会吗?会这样撒手而去吗?”
这次,荆涛是真糊涂了:“将死之人?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甲状腺瘤,恶性的!”
荆涛松了一口气,说道:“不就是甲状腺癌吗?又不是不治之症,我认识好几个得这个病的人,这个癌对人是最友好的,很难出现转移的情况,哪有您说得这么严重啊——”
郑玉德心想你小子就跟我兜圈子吧!
“这个病尽管预后效果最好,但终归它是癌!是癌,人就怕,吴枫也是肉眼凡胎爹生妈养的,他能不怕死吗?他又怎么会不怕死?他怎么肯死不瞑目!如果不知道女儿的存在还好,他明明知道女儿存在,而且触手可及,看得见摸得着,他还能做到无牵无挂、撒手人寰吗?”
荆涛看着郑玉德,没回答。
郑玉德又说:“换位思考一下,这事搁在你、我甚至任何一个人的头上,都做不到!所以,看在他垂垂老矣又重病在身的份上,你努努力,做做晓枫工作,如果晓枫誓死不认,最起码咱尽力了,即便吴枫真的有什么意外,咱不内疚。”
荆涛低下头。
郑玉德又说:“首先我声明一点,这件事完全是你们个人的私事,对于晓枫来说甚至是绝对隐私,我没有强迫你们的意思,在这件事上,任何人都不能强迫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