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借钱？七月份你不是才借了一万吗？”
“我知道……”范晴晴低下头，避开范明明投过来疑惑的眼神。“我的确最近手头有点紧。”
范明明的眉头紧锁：“范晴晴，你不对劲。”
即使范晴晴嫁人以后，再加上她之前一直在海市上班，姐妹两个见面的时间比不上以前，但她了解自己的妹妹，老范家的人不会轻易因为金钱的事情这么失态，除非有什么大事，绝不会轻易跟别人借钱。
而范晴晴借钱借的遮遮掩掩，很难不叫人起疑心。
“我不是不借钱给你，但我必须知道你借钱要干什么。”
“姐…”范晴晴深吸了一口气，苦涩地摇了摇头：“我不是不想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不说，我不借。”范明明的态度很坚决。
范晴晴的眼珠微微颤动，流出眼泪。
“姐，张年强他……他在外面借了好多钱。”
范明明疑惑：“他要借什么钱？家里生意出问题了？”
范晴晴沉默着摇头。
“不是生意借什么钱，他借了多少？”
“120万。”范晴晴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多少？”范明明倒吸了一口冷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多？他干什么要借这么多钱？”
范明明震惊地瞪大双眼，这个数字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120万！在宣市这个小地方，完全可以在市中心全款买一套优质的住房！
范明明刚想放声问，想到了李小芳还在外间，只能压低声音：“晴晴，你确定吗？这么多？这么多？”
范晴晴低下头，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张年强干什么了！能欠这么多钱！”
范晴晴嗓音颤抖，几乎要痛哭出声，又担心被李小芳听见，只能压抑着哭声：“他赌球，越赌越大，店里的货款都拿去下注了，还在平台贷款，越积越多…姐…”
范明明坐到了床边，紧紧握住范晴晴的手：“晴晴…你上次跟我借钱，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事？”
“就，已经困难到这个地步了吗？”
范晴晴点头：“我手上没什么现钱，店里也没有，都在货上。之前张年强他每个月把生活费转给我，数额也不定，赚的得多多给点，赚得少就少给。上个月一下就拿不出钱了……”
范晴晴的手冰凉，脸色一片苍白，眼中充满了无助：“姐，我怎么办。”
范明明拉住范晴晴，把妹妹揽进怀里。
“不急不急哈，虽然他这次欠了这么多钱，但只要你们家生意还在，就还有回转的可能。这事张年强怎么说？你公公呢，他知道吗？”
“公公还不知道，我谁也没说。”
“你公公不知道？小张打算怎么还债？”
“张年强说把他名下那套房子卖了。”
范明明想了想，想起了范晴晴指的是什么。
“是他结婚前他妈给他买的那套吧？那套房子倒是能值不少钱，可那是他的婚前财产，你公公能同意？”
范晴晴努力平复着心情，摇摇头：“你也知道自从我婆婆去世以后，我公公又找了个伴，没什么心思管我们，连店里的生意也不怎么帮忙。他也管不了张年强，真卖这个房子不用经过他同意。”
要说范晴晴的公公也是一个神人，她婆婆还在世的时候，从生意到家庭，打理得有条有理，病逝的时候，她公公趴在棺材上不放手，哭得恨不得下一秒就要跟着去了。结果还不到半年时间，就找了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跟人家亲亲热热地过夫妻生活去了，每个月除了伸手跟张年强要生活费，基本上不再出现。
范明明分出一丝心神感慨了一下，很快拉回了神思。
“真走到卖房子那步再说吧。先搞清楚张年强都欠了哪些人钱。”
范晴晴吸了吸鼻子：“我大概知道，大部分的钱都是他在平台上借的贷款，也跟几个朋友的钱借了好几万。”
范晴晴哽咽地说：“要不是他有个朋友打我电话要债，说张年强跟他借了一万块，好长时间没还，我还以为真是店里货款出了问题。他还想瞒着我，要不是我一再追问，我不知道还要蒙在鼓里多久。”
“店里的生意还没停，怎么连生活费都给不起了呢？”
“平台的贷款都有利息，”范晴晴虚弱地应了声，“现在店里每个月的进账张年强都拿去还利息了，所以生活费他才一拖再拖。”
“你手上就没存点应急的钱？”
“原来是有的，张年强前段时间说要进货急用，把钱都拿走了。”范晴晴又小声地哭了出来。“姐，我怎么那么笨…”
范明明呻吟一声，感到无比的头疼，她这个妹妹，看似人精，其实心软的一塌糊涂。
“晴晴啊…唉…这肯定不能怪你啊，你怎么会想到发生这样的事。”
“我等下再转你一万，你先用。”
范明明搂住了妹妹：“别担心，我这儿还有点存款，还能再顶一段时间。”
“姐，你说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瞒着家里人做出这种事。”
范明明轻拍着妹妹的肩膀，希望能缓和她心里的难受。
“他现在还有赌球吗？”
范晴晴抬眼，眼里满是泪水：“他说他没有再赌了。前段时间世界杯，他跟着人家后面玩的。世界杯结束就没赌了。”
“那还好。我知道你很难过，可眼前的事情还是要解决。”
“你们俩干什么呢？”
范明明还要说什么，半天没听到两姐妹动静的李小芳忍不住要进来看看，一眼就看到满脸泪水的范晴晴。
“晴晴你哭什么？小张惹你了是不是？我就说你好好的突然要回家睡，就不对劲。”
李小芳脑子里跟监测到浓烟的监测器一样，滴滴地报着警，一个转身冲出了房间。
“小张！你说，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女儿的事！”
范明明和范晴晴同时抬起头。
“张年强来了？”
范明明按住范晴晴：“你先坐着，我出去看看情况。”
“妈，小声点，乐乐在呢。”范明明拉住了满身怒气的李小芳，象征性地拦了拦她高高扬起的手，当然，并没有认真的拦，所以那只手还是重重的落到张年强的肩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张年强瑟缩着接下了那一掌：“妈……我没……”
“你说，我倒要听听，你到底干了什么。”
“妈，没什么事。就是上周乐乐要开家长会，我让他去，他忘记了，没去，害得我被班主任说了一顿。我跟他生气呢。”
张年强开口正在说什么，被走出房间的范晴晴打断。
范明明一阵气闷，本要脱口而出的责骂生生咽下，既然范晴晴选择隐瞒，她也就不好开口了。
“就因为这个？”
李小芳狐疑地看了看范晴晴，她脸上的泪水已经擦掉，除了眼圈有些红痕，已经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范晴晴点了点头，有些平淡地看着张年强：“是啊，不然能有什么大事呢。”
张年强愧疚地低下了头：“晴晴…”
范晴晴冷淡地说：“你回去吧。我还有点生气，我在我妈这里待两天。”
张年强脸上闪过一丝悔恨，随即堆上讨好的笑容：“晴晴，那你今天在妈家里消消气。我明天再来接你们。”
范晴晴面无表情地转过脸，不再看张年强。
张年强没一会儿就走了，走前抱着张乐乐亲热了一会，大概是平时跟孩子相处的时间不多，走的时候张乐乐没见一点不舍得，笑眯眯地跟他道了别。
等张年强走了，李小芳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嘣嘣嘣炸开了。
“晴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是因为家长会的事？那点小事你哭成那样？小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范晴晴被母亲的猜测搞得哭笑不得，阴霾一瞬间散开了片刻：“妈，你说什么呢。张年强不是那样的人。真的就是家长会的事，你别多想。”
“你这脾气也太大了点，不就是没参加家长会吗？他做生意那么忙，忘记也很正常。下次你俩要都没空去，你告诉我，我去给你们参加家长会。”
李小芳苦口婆心：“晴晴啊，夫妻两个，可不能你说什么是什么。男人在外面打拼事业，你要体谅他。”
“妈！你别说了，是他做错了事，你怎么还怪我！”
“我不是怪你，我是提醒你，夫妻两个过日子，上牙碰下牙，哪有十全十美。你看你姐，这个不好，那个不要，好了，现在没人要她了。”
要在平时，范明明听到李小芳把话题转到她这，她第一时间就要躲得老远，可眼下这个情况，她反而要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挑剔，我对不起这个社会，我对不起你。妈，你报警把我抓起来吧，我单身扰乱社会正常发展。”
“呸，又说什么瞎话。”
李小芳眼见在姐妹俩这里问不出什么，也就不再理她们，忙起自己的事，客厅里只剩下张乐乐看电视的欢快声，范晴晴挨着自己女儿，范明明坐在另一边，陪她一起看电视，陷入诡异的安静。
生活的平静被打破，可生活还得继续。
夜深人静，范晴晴搂着女儿，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背，尽管心中满是不安和焦虑，但她努力克制，不让沉睡的女儿察觉到一点自己的不安。
床褥散发出淡淡樟木香气，她在苦涩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