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要说不用谢，忽然意识到不对。
等等，她叫我什么？
这时一个小道姑走来对我们歉意地笑笑，拿走了黄姑娘手上的盒子，低声道：“不是才吃过饭吗，怎么又吃点心，小心肚子涨得疼。我给你收起来，晚些再吃，乖。”
黄姑娘有些委屈，但也老老实实点头：“知道了，夫君。”
然后跟着小道姑走了，一路上还不舍地看着对方手里的点心盒子。
我彻底傻眼了。
她是见人都叫夫君的吗？
萧清珩笑：“她以前不这样，是胡公公先前教她，说我和他一样都是对她好的人，让她像对他那样对我。没想到这句话被她理解成所有对她好的人，都是胡公公，所以都可以叫夫君。”
我目瞪口呆：“胡公公？你是说，皇上身边那个……”
萧清珩点点头：“这黄姑娘和胡公公是青梅竹马，但小时候生了一场病，如今仍是四五岁孩童的心智。胡公公与她曾有婚约，可惜后来家中出事改换身份做了内侍，这事就没办法了。”
“她虽是痴儿，却长得实在美丽，惹来不少觊觎小人。黄家早已败落无力保护女儿，胡公公一直暗中想尽办法庇护照顾，却又因自己的身份处处受限无可奈何，于是我便出面承揽下此事，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
我轻声问：“你让他做你的耳目，告诉你皇上的事？”
萧清珩垂眸：“对，这个眼线很有价值，我知道了一件大事，你可要听。”
我自然是点头。
萧清珩轻声道：“宫中有一位专宠的常在怀孕了，可皇上却把此事压得死死的，把人送去外地待产且永远不得回京，不许任何人传出风声，更不曾记录在档，目前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我起初不明白为何萧清珩面色如此凝重，不过是个低位妃嫔怀孕，为什么说是大事呢。
可渐渐的，我回过神来，出了一身的冷汗。
萧清珩紧紧抱住我，不住安慰：“别怕，没事的，还有我呢。”
我攥住他的手，忽然觉得父皇说的那句话果然没错。
我真的是个傻子。
陆恒的疯，比我想的更疯！
酒醉留宿那天他和墨青的那几句对话，浮现了截然不同的恐怖含义。
而我，居然天真的以为是字面意思……
不等我从后怕中回过神来，御医诊断出我有孕了。
全府大喜，宋黎抽空亲自前来庆贺，萧家那边更是流水般送来各种养身滋补之物，并各处散财祈福。
陆恒得知后，赏赐了许多珍宝给公主府，又命人筹办安产事宜。
身子稳定后，萧清珩带着我进宫谢恩，不等行礼陆恒便让人拦住我。
“妹妹如今不宜辛劳，以后礼数都免了。”
萧清珩再次谢过，我也跟着道谢。
陆恒命人设宴，特地吩咐给我单独准备一份。
宴会气氛很好，他始终含笑，语气也是愉悦的。
然而因我得知了那件事，他偶尔看向我腹部的目光，让我有些僵硬。
可我并没有找借口提前逃跑，而是硬着头皮，微笑周旋。
酒至半酣，陆恒忽然感慨：“自从嫁了萧妹夫后，妹妹变了许多，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问是哪里不一样。
陆恒道：“以前你有什么心事都会写在脸上，如今，我偶尔会看不太懂。”
我顿了顿：“人总是会变的，三哥不喜欢这样的我吗？”
陆恒笑：“怎么会？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永远是三哥最疼爱的妹妹。”
萧清珩笑：“有皇上这样的好兄长，我们孩子以后的前途不愁。哪怕不学无术浑噩度日，也自有皇帝舅舅宠着，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陆恒笑而不语。
从宫中回府的马车上，我靠在萧清珩怀中，许久没说话。
我的确变了许多。
脸皮厚了，私心重了，心理素质也提高了。
对于想做大事的人来说，是好事。
萧清珩的手轻轻覆在我的腹部，我的手则覆在他的手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些家务事。
他忽然提起了初次看到我的事。
“那是我第一次入宫赴宴，因有些醉酒找个地方散散，没想到就看到在花树下偷哭的你。起初还以为是什么不受宠的勋贵人家庶出千金，后来发现服饰不对，再一询问打听，竟然是大齐唯一的嫡公主。”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小时候不轻易在外头哭，难得一次偏偏被你撞到了。你是那会儿喜欢上我的？”
萧清珩点头，笑：“说来也奇怪，你哭得一塌糊涂，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动人之处，可回去后心心念念总也忘不掉，想着法子打听关于你的事，知道越多越魔怔。”
“后来长大到了说亲的年龄，什么样的千金我都看不中，父母急坏了问我到底要什么样的。我没忍住实话，说想做驸马，被他们骂了一个多月。在得知我想做的是你的驸马，还想撬墙角挤掉订婚那个时，他们差点动手打我。”
我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的确，以萧清珩的出身与才干能力，做驸马太委屈他了，更何况还是这种不光彩方式上位的驸马。
萧清珩道：“如今得偿所愿，往后可得多做些好事了，给你和孩子积福。”
我心中升起豪情：“我也要多为郡里百姓做些实事好事，让咱们一家子都福运延绵。”
萧清珩问：“可还记得我教过你的那些？”
我点头：“记得。就算忘记了，现成的夫子放在身边，大不了再问一遍便是了。”
萧清珩在耳边轻笑：“晚些夫子再教你一些别的事，到时候好好享受。”
我红了脸低声骂他：“怎么感觉你会的花样还挺多，老实交代，是从哪里学来的？”
萧清珩无辜：“我可是最冰清玉洁忠贞不过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擅长学以致用，还能去哪里学，看看那些你我的话本子就会了。”
“什么？那些不是都烧了吗？”
萧清珩发现说漏嘴，连忙转移话题。
我岂能被忽悠，回去后立即亲自查探，终于查获赃物——
那些曾经命他烧了的首辅公主话本子不但没有被毁，反而全部整整齐齐分类归好藏在暗格里，甚至还有一本阅后感册子。
我打开那册子后，脸上越发几乎烧了起来。
原来就在我们连手都没怎么牵过之时，他便已经满脑子都是如何折腾我了。
所以，那会儿我把他当师友，他却……
萧清珩拿走我手上的册子，把我轻轻拥入怀中，笑：“是不是觉得自己上贼船了？可惜发现太晚，跑不掉了。”
我回拥住他，踮脚在他面上轻轻一吻：“愿打愿挨。”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