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不从，脚步虚浮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垂手站着。
陆恒笑：“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坐下。”
我坐了。
陆恒道：“父皇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眼见着撑不了太久。如今你是护国永昌公主，等做了长公主，身份更进一步，得取个寓意好又体面的尊号才是。”
“我这边替你想了几个，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若是不喜欢我再想。”
我愣愣看着陆恒，结巴了：“你……你说什么？尊号……？”
陆恒笑：“虽说大齐并没有公主用尊号的先例，但也正是因为头一个破例，才显得你身份贵重，往后不被人轻视。”
我的眼珠子差点回不去眼眶。
大齐岂止没有公主用尊号的，就连皇后皇太后，若不是特别得势有声望的，也没有这个殊荣。
陆恒不但不打算砍我，还要给我上尊号？！
陆恒道：“我想的有荣惠，懿德，纯仁这三个，你觉得如何？”
这三个词好是好，就是没一个和我沾边的。
事已至此，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三哥，你……你真的不生气吗？”
陆恒反问：“生气什么？”
我沉默了。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可要我亲口说出来，还是有点做不到。
陆恒见我不说话，道：“那宋黎不是好人，你心性单纯，不过是被人骗了，算不得什么大错。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他，但以后他不能继续留在你身边了。”
他这是把锅全部甩到了宋黎身上，给我洗得干干净净的，像是那种不分是非青红皂白溺爱孩子的母亲。
我握紧拳，低低嗯了一声。
陆恒又道：“墨青为人可靠，以后定能呵护疼爱你一辈子。你嫁给他，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就安心了。”
我说不清此时心中感受，是躲过一劫的骤然放空，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恍惚。
就……就这吗？
我对他做了那样不可饶恕的事，他竟然也只是坚持原计划，让我和墨青成亲？
陆恒笑：“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那三个尊号喜欢哪个？”
我回过神来，声如蚊蚋：“我，我都可以，看三哥的……”
陆恒想了想：“那就先保留，我再想想，总觉得这几个还不够好。”
我勉强咧嘴笑笑，小心翼翼地谢恩。
临走时，我忽然想到不对，问他刚刚戚如烟是怎么回事。
“三哥不是要娶她为妻吗，怎么就这样赶出去了？”
陆恒神色淡淡：“我暂时不打算娶妻，就算要娶，也绝不会看中那种女人。”
其他的，却是一句都不肯多说了。
他命人叫墨青过来。
墨青再出现时，已换了装束，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他。
不是平时的护卫打扮，而是勋贵公子才会有的锦袍玉带，越发显得身段风流，眉目含情。
看来，他早就知道陆恒的意思了。
陆恒很满意我的出神，笑：“你三哥给你挑的男人，无论是长相功夫还是心性，都是一等一的。有这么一个枕边人，以后什么事都不用你操心了。”
我磕磕巴巴再次谢恩。
像是顺带着提起一件不太重要的事般，陆恒轻描淡写道：“萧清珩那边，我打算让他娶姚家的女儿，你负责说服他。”
我心里一震：“若我说服不了他呢？”
是不是现在给的一切全都收回去，把我打入监牢不得翻身？
陆恒笑：“那就换我来。只不过，他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就没那么好的条件了。”
“墨青，好好对公主，无论何时都别忘记自己的身份。”
墨青郑重点头。
他对我伸出手，神情温柔：“公主，我们走吧。”
我咬牙把手递给他。
墨青握紧了我的手，带着我离开。
回到公主府时，我想找宋黎说几句话，却被告知他已不在这府中了。
我有些怔怔：“不在这府中？这话什么意思，是出去办事了吗，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吉祥有些为难：“不是，今儿忽然来了一些人，宋司丞就命人收拾东西搬走了，还让奴婢和公主说不要担心，他人好好的，只是暂时不会出现在公主面前……”
她一边说，一边有些茫然地打量着墨青，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忽然穿得像个主子，而不是平时的模样。
墨青让吉祥退下，笑：“公主别担心，殿下不会对宋大人出手的。”
我枯坐了一会儿，道：“派人去把萧大人请来。”
索性一起处理了吧，一了百了。
让三哥放心，我也活得安心。
墨青答应着离去。
如今萧清珩不在隔壁府里，和我关系也有些疏远，请他来不像曾经那样方便。
直到次日，他才抽出空来，到我公主府上。
隔了这些时再次看见他，我有些恍惚，觉得眼前的人十分陌生。
他变了许多。
不仅仅是穿着打扮的改变，更是眉眼间的气息，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感觉。
曾经不羁魅惑之人，如今变得亲切温柔了不少。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萧清珩见我久不开口，便问我今日找他来所为何事。
我定了定神，说了陆恒的要求。
萧清珩看着我：“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我握紧拳，尽可能若无其事道：“我记得你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站在我这边，对吗？只要你答应娶那姚家千金，我们就都安然无恙了。”
心中的感觉冲突而怪异，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下意识希望他答应还是拒绝。
萧清珩看着我的眼神，带着几分疏离和审视，让我莫名心中一沉。
他微微垂眸，斟酌着用词：“我不能娶那姚家的千金，因为我要娶的另有其人，打算尽快成亲。”
我楞了：“你要娶谁？”
萧清珩道：“是个商户人家的女儿，在京中并无名姓，即便说了你也不认识。我和她一见钟情，相约百年，所以……”
他顿了顿，道：“所以，往后我不能一直站在你那边了，因为我有了更为重要的人。当然，你这边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一定不会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