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黎对我的震惊早有预料,笑盈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答案。
我深呼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
想想也是,这可是敬献司啊。
当二把手这么多年,这老狗贼面上又是个不怎么奢侈的,没什么砸钱的爱好,最大的享受估计就是夜里点着灯在金银珠宝山上打滚了。
偷偷摸摸积攒到如今,想想的确是一大笔可观的数目。
我强作镇定开始翻这几本册子。
越看越心惊,同时也有些感慨。
原本我以为自己是京中头几号的有钱人,没想到和这二把手的真实财力一比,实在是有些不够看,顶多只能算是个小富即安。
更别提那些不显山不露水的高门世家了。
数代富贵,又历经沉浮,知道藏富和留后路的重要性。
我听萧清珩和宋黎含蓄提起过,除去那些已经式微守不住家业的,以及过于高调轻浮的旁支,那种稳妥数代的世家主支底子极其惊人。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萧清珩书房里随随便便一样看似普通的小茶杯,便是极其罕见的古董宝贝,有市无价那种。
在得知那些物件的价值后,我去他那动作谨慎了不少,生怕哪里不小心磕着碰着便是天大的损失。
在得知我缩手缩脚的原因后,萧清珩有些好笑:“东西做出来就是让人用的,再怎么珍贵也比不过人本身,何况是你?”
“以后别再畏畏缩缩的,知道的是你心疼我这边的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吝啬又爱脸,用不起的器具不放在库房收着,偏要勉强摆出来打肿脸充胖子呢。”
听到他这么说,我才舒展放松了许多,渐渐不放在心上了。
看完册子后,我再次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对宋黎道:“走,带我去瞧瞧他最宝贝的那些私藏。”
“若是有什么我认不出来的,你给我讲解讲解。”
宋黎笑眯眯答应。
进了府内最绝密的小私库后,我切切实实开了一回眼界。
这脑袋被砍的不冤,真有骑在天家头上作威作福那意思了。
这么多堆积如山的值钱之物,几乎闪瞎了我的眼睛。
大部分我都不认得,就连宋黎也有些从未见过。
听着宋黎给我介绍他知道的那些东西时,我心中迅速的算了一笔账。
虽这些东西的数目名目看过册子后心中有数,但实在难以估计其实际总价值,毕竟好些都是所谓的无价之宝。
这么一堆宝贝山堆在那,只怕少说能抵得上整个大齐几年的赋税。
好不容易,宋黎说完了,问我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东西。
这还用问?
我大手一挥:“全部拖回去,你和萧大人商量着一起先挑,挑完了再都送进我私库。”
宋黎一怔,笑:“多谢公主。”
我们接下来又看了府内的金银窖,又是被狠狠震惊了一把。
这二把手把金子银子全部熔炼成了砖,摞成一面又一面的墙,层层叠叠,那叫一个光华灿烂令人目眩神移。
果然我是个俗人。
比起那些我似懂非懂的宝贝,还是这样的真金白银更让我心潮难平,险些没维持住平静的表情。
多么豪横的画面。上好成色的金砖银砖堆砌在一块儿,黄的光白的光,一眼过去望不到头。
我出了许久的神,道:“等其他几家都抄完,这些金银砖全部送去父皇那边,最近南边不太安稳,这笔钱可以作为预备军费,省得到时候他老人家又要和大臣们来回扯皮。”
“然后再把那些相对寻常些的财物全部脱手折卖出去,以永乐商行的名义开一间善堂接济京中孤老贫民,找踏实能干的人理事,不要又养出一个二把手来。”
天上掉下来这么一大块馅饼,只自己一个人吃是不合适的。
既要想着给我这个机会的父皇,也要想着当初敬献这些东西给天家的大齐民众才是。
宋黎肃穆道:“是,我一定不负公主所托,把善堂那边盯得紧紧的。”
剩下来的几家资财虽不如二把手这般惊人,加在一起也是不容小觑。
我从一开始的狂喜激动,到后来渐渐麻木,即便看到再多宝物也没什么反应了。
一扫而空后,我只象征性地留了些破桌子烂椅子和偏远荒凉田地宅子给后头的人查办,其他的全部收入囊中。
不是因为胃口大贪心不足,而是通过这些事,我更进一步了解到多转一道手的隐藏惊人损耗。
与其落在他们手里只进不出的,不如由公主府这边来处理,至少有分寸限度,吃相也不会那么难看。
父皇收到那批金银砖后,笑着把我骂了一顿。
“傻女儿!谁让你把这些送来的?是不是宋黎没把朕的话带全,让你误会了朕的意思?”
我摇头:“吃水不忘挖井人,这抄家的机会是父皇给我的,我怎么好一个人独吞?”
“况且,正是因为父皇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他们自己吃饱穿暖了才有余力张罗这些,怀着感激敬献到司内来。此时还给父皇,用在保家卫国的大事上,也不枉子民们一番心意。”
这句话不是完全的拍马屁,而是夹杂着部分真情实感。
无论父皇对我来说是否是一位有所欠缺的至亲,作为皇帝来说,他做得很好。
要不然别说各种好东西塞满敬献司,没处处揭 竿而起就不错了。
父皇怔了怔,随即开怀大笑。
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险些没把我给拍地上坐着。
“朕为什么没早些想到,这敬献司就该由你这种傻孩子掌管?”
“别说贪昧了,朕只担心你还要傻乎乎自己倒贴!”
我不服气地辩解:“那倒也不至于倒贴……”
我又不是傻子,更不是圣人。
我只是一个在保全自己且没有其他顾忌的情况下,愿意为他人留更多余地的一个人。
父皇欣然道:“这些朕先替你收着,将来等你出嫁作为嫁妆,保你一辈子吃喝不愁。”
我诧异:“不用作军费了吗?”
父皇狡黠一笑:“这种家国大事,怎么能放过朝中那些老油条?他们享这平安盛世之福也够多了!”
“等着吧,这几天朕让你好好瞧瞧,如何逼着这群人把钱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