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本来这几天我是打算大张旗鼓带着他去奢华风流之地展示亲密,但萧清珩另有看法。
他说父皇性格多疑,之前出乎他的意料安排宋黎作为监视的棋子,又安插了锦衣卫的人在西苑,平日里肯定少不了其他锦衣卫盯着我们的举动。
与其过分招摇有做戏之嫌,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像这样避人耳目亲热自然些,更有说服力和可信度。
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欣然答应。
市集才逛了不到半个时辰,我就觉得这个决定实在是太英明了。
夜集真有意思!
有许多我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比如稀奇古怪粗粝但令人印象深刻的祈福去病面具,用芦苇编制而成的各种精巧物件,陶土做的憨态可掬小人儿,看着有些可怕但鲜美无比的烤半禽蛋,还有那些仍带着水珠的鲜嫩香喷喷花儿,用细线穿成一串,芬芳扑鼻。
我买了一串,套在了萧清珩的腕上。
他也买了一串,折了几下做成个了小花团的模样,插在我的鬓间。
我摸了摸那花团,问他好不好看。
萧清珩凝视着我:“花极美,但不及人半分。”
即便明知是演戏,我也还是有些腼腆避开了他的目光:“多谢。”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有几道目光落在了我们身上。
是跟随的护卫,还是父皇安排的锦衣卫?
不过不重要了,我们敢在外面做的事,就是要给人看的。
最后玩得累了,萧清珩带我到一条小城内河旁坐下,看附近桥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我正在吃手中的糖画,他忽然轻轻按住我的脑袋,往他肩上靠了靠。
我才要轻声问他怎么了,忽然发现附近幽会的男女们许多都举止亲密,你侬我侬。
倒是我们先前那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三两口吃完糖画,安静地靠在他身上。
萧清珩忽然低声道:“忽然觉得,若你我只是寻常人,似乎也不错。”
我想了想:“可能有些时候会比现在轻松些,但长远来看不行。”
萧清珩问为什么。
我道:“我也就罢了,你长得这个模样,倘若没有家族权势护身,迟早被真正的荒唐公主绑走糟蹋了。”
"即便没有荒唐公主,也有郡主县主等其他有权势但无良知的女子。怀璧其罪,此等罕见绝色,生在平常人家不就等同于三岁小儿抱着金元宝招摇过市?"
萧清珩闷笑一声:“你这话说的,仿佛我是那空有皮囊的草包,连自保的头脑手段都没有。”
我认真道:“你这么聪明,又有才学,若是走科举的路子保不准还能弄个三元及第出来。可你是做首辅的,岂会不知空身子状元能有多大能量?”
“到时候状元游街时看中你的大家千金绝对不少,只怕不少人家为了你要打起来。最后也只能看谁的拳头硬,然后你入赘到谁家去了。”
萧清珩一怔,笑得身子微微发颤:“还是你真知灼见,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在看到那些并肩携手而行的年轻爱侣们时,我心中不是没有感慨,只是面上没有露出来罢了。
也说不清命运这样的安排,是好是坏。
罢了。
世上什么果子都有,就是没有如果。
想那种虚无缥缈的事有何用呢。
和萧清珩痛快玩乐几天后,我依依不舍地回了公主府。
本以为宋黎会表现得哀怨失落,一副凄风苦雨的模样。
可万万没想到,他若无其事地热情迎了上来。
“公主这几日可曾玩得舒心?要不要喝些备下的乌梅茶,还是温的。”
“敬献司那边积压了许多事情,我擅自处理了一些不那么要紧的,要紧的则等公主回来再做定夺。”
我仔细打量着他。
不但没有半分憔悴之色,反而容光焕发,似乎还用了新的玉膏和熏香。
今日他穿着一身印绣竹纹锦袍,越发显得身长如玉,气质和雅。
我看着井井有条的府内,以及他身上这件袍子和无懈可击的温柔态度,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有种给了对方一巴掌,对方却笑眯眯毫不见怪,反而问我手疼不疼的感觉。
得亏宋黎不是我驸马,和我也没有私情,不然显得我更渣了。
我有些悻悻,同时也暗中松了口气。
宋黎这样的聪明人,应该是想明白了我的举动用意,才会这样吧?
他知道若是继续拿乔卖弄委屈,反而把我推得更远。
倒不如和现在一样乖巧懂事点,退后一步,做出贤惠大度的模样,反而更惹人心疼怜惜。
我见好就收,拍了拍他的肩:“这些天你辛苦了,等处理完敬献司的事,我带你出去放松放松吧。”
宋黎眼睛一亮,笑得心满意足:“多谢公主。”
换过轻便的衣物,我坐在椅子上,舒舒服服喝着甜度和温度都恰好的乌梅茶。
宋黎汇报了敬献司等我处理的事情,其中竟然有一件和王家以及我那废太子兄长有牵扯。
此人不但是王家的旁支子弟,也是个坚定不移的废太子死忠,忠诚到有些愚蠢的地步。
他想尽办法从敬献司捞来的油水没有自己使用,反而用在了结交拉拢方面,不知是在图谋什么。
难怪宋黎不敢轻举妄动,这事可不小。
我眯起眼,想了许久:“先把消息压下去,不要让人知道我们受到了风声。”
“另外,神不知鬼不觉多漏些油水此人,让他把动静闹大一点。”
宋黎心领神会:“我明白了,这就命人去办。”
本来以为陆昭那一派的人大势已去,被各路人马打压得彻底翻不了身,早就心如死灰,不敢有什么大动作,甚至开始找新下家。
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位这样的忠臣。
虽然父皇暂时没有要陆昭死的意思,可很明显他暂时也不打算让陆昭复位。
他在犹豫观望,具体怎么想的,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父皇希望看到的是陆昭痛改前非,而不是现在这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
更别提在他的人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不经过允许做这样大逆不道的小动作。
果然是十个对家,都不如一位猪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