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
窗户透过一道刺眼的阳光直射在她的眼睛上,陈语诗皱着眉难受的睁开眼,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从他身上跨过去,下床后为了不打扰到他休息便赤脚走到地板上。
她正想去走去梳妆台,却在这时听见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屏住呼吸此时她心里响起不好的预感——“不好,他们要进来了!”
在开门的那一刹那,她快速溜进隔间不动声响的关上门,好在那些下人只是过来给主子送膳食,并不会呆太久只需膳食放在桌上即可。
听见下人关门声响后,她才敢放心的打开门,开门时却撞见他站在门前,原来他睡眠浅稍有些动静就能打扰到他,这也是跟他少时的经历有关。
她千方百计想要躲开他的视线,却没曾想在这时对上了他的目光,那瞬间的四目相对竟然让她有些忘我。
陈语诗刚想移开视线,可即便移开也已经来不及了,深深陷入了那回忆之中…
顾延年在少时房屋内堆满了大量书籍,那二十几本书籍都是他一天下来需要完成的功课,甚至他到大晚上都需要去练剑。
他将做好的功课拿到父亲面前,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搓了搓手问道:“父亲,我很想同弟弟那样去玩耍,我能不能不去做那些功课啊?”
顾老爷拿起木棍狠狠的拍打了一下他的手心,对他的长子向来都是非常严格,绝对不会有半点怠慢,“延年,你将来是要成大事的人不可浪费时间去玩闹,知道吗?”
“父亲,您这是为何?!”顾延年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小孩子是无法抑制自己的心情,他也迫切的想要与同龄的伙伴一样能够有玩乐的时间。
他被这么一打,情绪自然就被激了上来,抬眼时带着泪水,内心十分难受地质问父亲,“弟弟可以有玩闹的时间,可我每天都要完成您发配的任务,没有半点自由是关于我的。
顾老爷板着脸教训他,他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不希望在此次过程中有半点差池,“胡闹,你将来是为朝廷效力的人,怎能同你弟弟相比较。”
你弟不成才,家中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了。
“父亲,您从未认真为我考虑过。”他眼角红了一整片,紧紧握着被打红的手心,胀着脸朝着他大吼道,“您太偏心了,为何同样都是您的儿子,可是您对待我与弟弟是不相同的!”
我讨厌父亲!
顾老爷从抽屉里抽出一把长鞭,握在手中扯了一下,带着怒火地朝着他的背狠狠抽了过去,“延年,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看来不让你尝点苦头,让你知道规矩的深浅。”
他眼疾手快抓住了那即将抽过来的鞭子,即使痛也硬着头皮不发出任何声响,他狠狠咬着牙回怼了父亲,“父亲,我没错,错的是您。”
顾老爷眼神冷漠毫不关心他的伤势,只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怒火中烧他抬起脚狠狠踹向自己的儿子,“看来是我惩罚不够厉害,才能让你到如今还这么硬骨头。”
“来人!”顾老爷挥挥手叫来了一群手下,态度十分强硬的吩咐他们,对自己的儿子没有半点仁慈之心,“顾延年不遵从规矩,擅自忤逆我,现在将他罚去宗堂,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两个手下架着他两侧的胳膊将其抬起,其实他们也打心底同情这个孩子,可他们却没有能力去违反上级的命令,只能听从他的指令乖乖照做,“将军,属下这就去办。”
宗堂的偏院格外阴森,常常能有一些蟑螂或者是老鼠出没,每到半夜时还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响,少时的顾延年十分惧怕那里的一切。
他因为每次去往宗堂回来后,就会变得格外乖巧懂事,事事顺着自己父亲的想法,所以一旦两人意见不同,他就逃脱不了再次被送往宗堂的命运。
顾延年转向左侧对一旁自己父亲的手下,无辜的眨巴眨巴自己的眼睛,向他求情道:“周叔叔,锦儿可不可以不去那里呀?”
两个手下将他放下来,趁他们不注意去查看一下他背后的伤口,那个所谓的周叔叔低下头,心思显得格外的沉闷:“锦儿万万不可,这次你周叔叔真的护不住你了。”
顾延年上前紧紧握着他的大拇指,那双有神的大眼睛中闪烁着泪光,“周叔叔,真的忍心让锦儿被关在那个阴暗的房间里面吗?”
“锦儿,以后你应当顺着你父亲的意思,知道吗?”周叔叔心里也不是滋味,在他面前若有所思地蹲下,努力安抚他的情绪,“你周叔叔能力有限,即便是想护你也无能为力。”
周叔叔看着近处的那扇门,心一狠将他直接推了进去,用力关上门头也不回地离开,即使他听见了顾延年的呼唤,也仍旧不愿停下自己的脚步。
他不断重复这句话,直到自己的周叔叔离开了宗堂,“周叔叔,锦儿害怕…”
周叔叔,锦儿知错了,你回来看看我呀!
陷入黑暗的顾延年用拳头锤打着木门,此刻他的眼泪再也崩不住了,无助的蜷缩在门边望着眼前的黑暗。
…
她抽开他的回忆中,神情略显恍惚,心态也开始有了变化。
原来他所过的童年却是如此不如意,在他父亲眼里仿佛从未多过对他的关切,他父亲眼中永远挂过那些所谓的国家大事,哪里会知道如何善待自己的孩子呢。
当陈语诗从回忆缓过神来后,第一时间则是满怀期待的问他,“顾延年,你可不可以教我射箭?”
“…当然可以啦!”顾延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脸上才露出笑容看她,在他眼中似乎察觉到半点关于童年伤痛,有的只不过是那一抹看向她的温柔罢了。
陈语诗刚想回去洗漱,赤脚走动时无意间撞上他的视线,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趁她与自己擦肩而过时,快速抓其右侧手腕将她拉住,问她的心思也沉重了些,“小云诗为何不穿鞋,难道你不知地上凉吗?”
我碍于天气,而心疼你。
虽说他出自于内心关心她,可是他自身缺乏情爱之间的认知,导致说出口的话则多了几分质问。
她正有此意,可是力气却拗不过面前之人,只能极力地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额…顾延年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手,我现在立马…跑去穿。”
“你别动,我去给你拿。”
“不不不,还是我自己去吧,不能总是麻烦你。”
顾延年一用力就把她拉到身边,他故意探出身子将脸凑到跟前,脸上不怀好意的露出邪笑盯着她,“小云诗,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否则后果自负。”
顾延年此番言论一开口,相当于直接削弱她的气场,她也不敢再说些什么。
陈语诗最终只有妥协这一个选项,故作乖巧的点了点头,随即扯出了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好啦,我保证站在原地不动分毫。”
他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吗?
在她眼里未能时刻看出看他的心意,而且刚才那番话在她心里亦然悄悄变了味,搞不懂他内心的想法是什么,她的态度这才一下子有了转变。
顾延年这才愿意放开她的手,然后朝着床的方向走去,提出她放在床角的那双八寸大的黑靴。
以往陈语诗扮女装那会,脚底所穿得则是绣茶花的登云履,但她现在扮男装就必须掩人耳目,穿戴的规格自然也要跟着他有所相同。
陈语诗在背对他的空隙,眼眸中的动容有些消散了,气鼓鼓的暗骂道:“好你个顾延年,就知道天天逮着我欺负,我以往在家都不怎么穿鞋的,刚才至于那么大的反应吗?我光着脚你又不会死;要不是看在你小时候是一个可怜虫的份上,不然谁愿意顺着你的意思啊!”
她的心意尚未完全对顾延年开放,使其无法感知到他对于自己的关心,还进一步扭曲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