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一回燕枝走的时候,还主动和那少年人打招呼:“我刚才已经拍到我想要的东西了,那我们就先走了,不在这里耽误时间。今天给你添麻烦了,这些好意还请笑纳。”
燕枝也不是完全不懂得礼数道德的人,她只是不爱搭理傻子罢了,对聪明人她自然不同。
于是这时候边说着,她就边从自己的怀中拿出来几个包装好的锦囊,塞进了小少年的手里。
那锦囊之中装着的都是极品灵石碎片儿,虽然可能这些灵石流通上不是很方便,但是用来修炼却再好不过,绝对是价值不菲的好宝物。
这少年人接是接过了,脸上也有几分笑模样,却并没有收下,甚至连掂量都没有怎么掂量,也并未应着她的话恭送他们离开。
相反,那少年人眯了眯眼睛,忽然就拦在了他们二人的身前:“两位,此地已经被封锁,任何人不得离开,便是您二位已经钱货两讫了,也还是不得走,这也是主子的意思,小的我也没什么话语权。
您这些好东西小的也心领了,却不敢贸然收下,主子的意思小的不得不听,咱也不敢说就因为您这些打赏,就放您随意离去了,所以还请您二位先拿回去。
您也就看在方才小的愿意给您二位通融一回,主动去问的份儿上,这回也配合配合小的,不要叫小的难堪难做,且先在这儿多呆一会儿,先暂时不要离去,少看少问,自会安全无虞。”
他脸上看上去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又双手将装着灵石碎片儿的锦囊双手还之。
燕枝没接。
想到方才那奇怪的力量波动,以及这少年人突如其来的“封锁”,燕枝已经从其中看出来几分蹊跷危险。
这少年人的意思很明显,不放他们走,打赏也不要。
燕枝也知道他的态度恐怕不会改变,这时候走是走不了了。
她意识到可能事情不像自己想的简单,很有可能自己已经被卷入到一个巨大的阴谋旋涡之中,心中担心殷昼先首当其冲。
燕枝便下意识将殷昼先拉到自己身后,一边继续不动声色地说道:“东西既给了小哥,倒也不是说要如何,小哥收着便是。若小哥执意不肯收下,那便权当是为我们回答几个问题的酬劳罢了。”
那小少年也不改神色,笑嘻嘻地说道:“既然是这个理儿,那小的也恭敬不如从命了——只不过还是要先听听二位到底要问些什么。若是小的能答上来的,小的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若是小的答不上来的,还请二位也不要为难小的才是。”
他没再送回那两个锦囊,看样子态度也有些松动。
不过燕枝知道自己要走是走不了了,他态度松动可并不意味着自己能带着殷昼溜走,便还退后两步,显现出自己没有要违抗的意思,这才问道:“若要我们留下,怎生能不给我们一个理由呢?咱们拍卖行也不应当无缘无故就拦着客人不让走吧,若有此事,也该有个叫人信服的理由才是。敢问小哥一句,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要封锁现场?”
燕枝轻声询问,目光却紧紧盯着他脸上的神情,从他脸上的神情变化来判断如今的情势到底如何。
而那少年人脸上的神情却毫无破绽,在她的目光之下毫无变化,只是说道:“这一点……小的恕难告知。”
态度很坚决。
那燕枝就知道现在想要离开,百分百是不可能的了。
而且在与这小少年说话的时候,燕枝发觉到一些奇怪的地方——虽然这小少年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身上的修为也低得似乎可以忽略不计,张口也是卑称‘小的,’但他的举手投足,言行举止,还真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所有,圆滑到了一种叫人甚至觉得有些可怕的程度。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燕枝的错觉,燕枝有一种预感,他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在这么一个处处透露出古怪的拍卖行里,他既然能够当这个迎来送往的门童,就必然有些长处。
而且燕枝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荒谬,她有那么一瞬间察觉到他身上有灵气之波动,而在那一刹那漏出来的灵气的影响下,她甚至都有一丝心悸。
也许他的修为甚高也不一定,甚至可能是高过自己。
燕枝这般一思量,便也仔仔细细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人,果然看出几分端倪。
同样是常年在外行走,习惯了遮掩自己身上的修为,燕枝对这些障眼法都略有涉猎,如今一看,他身上果然也是用的遮掩修为的障眼法。
而且燕枝看不透他的障眼法,就足以说明他修为绝对不俗,不在自己之下。
而且,这小少年的真实身份很有可能并不是看上去的这样柔软无害;
这个小少年的皮囊,也很有可能不过只是个伪装。
燕枝未必能打过他;
而且就算她能打赢,一旦动起手来,就会吸引到暗中那些强者的注意。
这般一来,悄悄离开的念头反而落空了。
而那小少年就由着她打量,也不知有没有猜到她心中所想,只道:“两位客人都是聪明人,要知道不该问的别问,小的别的不敢说,但有一点小的敢确定,两位客人只需要乖乖听话,自然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您二位只需要等待片刻,少看少问,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等事情过去之后,咱们也自然会放行,不会为难客人。”
他眼中有精光闪过,身上的威胁气势已经蔓延开来——而燕枝越看便越觉得事情有蹊跷。
他红口白牙的,说自己能够保证就能保证,有什么担保?
燕枝可不信,她才不会相信一个毫无分量的承诺,把自己和殷昼的小命都搭上。
外头那力量动动手指头她都吃不消,她在这儿等死不成?
自己死了也就罢了,怎能拖着个可怜小白脸儿殷昼与自己一块儿扑街?
不走就如同瓮中捉鳖了,她才不想坐以待毙,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走了,燕枝不可能在这儿做人案板上的肉,便是搏一搏,那也好过在这儿被人当人质一般抓住。
她在逃跑上确实有些法子,还有殷昼给过她的许多符篆。
如今就寄希望于殷昼的符篆水平通天,燕枝手中一张符篆一闪而过,在下一秒,她与殷昼的身影便凭空消失。
那少年人脸上有些意外之色,看着他们二人忽然消失不见,却也没有发怒,只是兴味地挑了挑眉,自言自语道:“如今事情倒是比从前更有趣了。”
他没去追燕枝与殷昼去了哪里,而是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这少年人的心情似乎还颇好,口中哼哼着小曲儿。
这一局里忽然有了局外人,但也无所谓,无论他们是自己离开还是主动留下,都影响不了什么,他这一局都到了收网的时候。
他的眼角有残忍的笑意闪过,瞥了一眼还在如火如荼的拍卖现场,露出一个造作的遗憾神情。
嘭!
*
而在半个时辰之后,被传送出去的燕枝和殷昼又再次回到了拍卖行旁。
这一次他们改换了容貌,又用了一层又一层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障眼法,想回来看看今日这个拍卖行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拍卖已经结束了。”
殷昼转身看向原先的拍卖场地,此时那里已经彻底化作废墟,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而且不仅如此,整个城镇之中都似乎没了活人的身影,静悄悄的,宛如一片死城。
看来就在方才,燕枝二人方才抽身离开不久,这里便忽然发起了猛烈的冲突。
燕枝有些遗憾:“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打得这样激烈。”
殷昼便道:“我有法宝,你稍等片刻。”
也不知他如何一顿操作,总归一面如同镜子一般的法宝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随着他指尖轻点,画面之中出现的景象竟然赫然就是之前发生的事情。
燕枝看了一会儿,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烧火棍”拍卖成交的一瞬间,那原本躲藏在周围的力量就忽然暴露无遗。
隐约能听到嘈杂之中有人在说:“那……那不就是剑仙曾经所在之宗门之人?!”
有人认出来了这一股忽然来袭的力量究竟属于何方。
从他的话语之中能判断,这一股力量来自于曾经剑仙所在的宗门之人。
既是剑仙原属宗门,那就可以合理推测,这烧火棍原本应当是属于他们宗门的。
他们为何忽然袭击拍卖行——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十有八九事出有因。
难不成还真被殷昼之前猜对了,是有人偷了这“烧火棍”出来卖,如今被人找上门来了?
燕枝在辨认镜中出现的种种景象,但看得不大清晰,只能看清个事情大概。
那宗门前来袭击拍卖行,恐怕是想夺回“烧火棍”,但那已经花了重金拍下烧火棍的修士也是个老怪,怎可能随随便便交出去?
双方自然大有冲突,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
隔着镜子,燕枝看不出双方的实力究竟如何,但想来那位拍走木剑的老怪也是极为强大,若是一般人,又怎敢和大宗门火拼?
镜中打的天翻地覆,也果然是在打斗之中,整个拍卖行都被打成一片废墟。
人们到处逃窜,城镇也因此被波及,很多居民都干脆趁机开溜了,而这老怪和剑仙之宗门打得上天入地,如今已经打到别处去了。
而燕枝却注意到一个细节。
她又倒回去看了好几遍,便发现那之前守门的少年人全程都在一边冷眼旁观。
而无论是老怪,亦或者是忽然来袭的宗门,都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像是一个透明人,却绝对不可忽视,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似讥笑似嘲讽。
这人定有古怪!
燕枝将心中所想说出口:“总感觉方才那少年不对劲。”
殷昼也是这般想的,点点头,思忖了一会儿便说道:“我同你想的一样,他身上的气息太过于古怪,就像……像是非三界之中的人。”
“莫非……”
燕枝突然想到了什么,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殷昼忽然将手指按在她的唇前,打断了她的话。
“嘘。”
手指与唇摩擦,两人都如同火烧一般立即分开了。
燕枝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手足无措,又赶忙传音说起正事:“难道他是从那个地方下来的?”
殷昼点头:“很有这个可能,只是他出现在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像他这等存在,想要做什么也不是我们能够理解、能够阻止的。他若真想拦住我们,那方才我们逃跑的时候根本就逃不走,他无非是不想抓我们罢了。”
燕枝有些毛骨悚然,却不知要说什么。
殷昼握了握她的肩膀,大抵是在安抚她,道:“不必想太多。你若是想看他们后来的打斗,那咱们走吧,找个地方继续看戏,权当出来看看别人的战斗学些东西,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二人说罢,便不再提起这个话题,殷昼领着燕枝离开,继续寻找斗法之所。
只是他们不曾想到的是,在他们离开时,那位小少年忽然在他们方才站过的地方出现。
他分明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似乎那些所有的障眼法都毫无效果。
少年人突然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紧随其后便化作一道光影消失不见。
*
此时远处的斗法已经接近尾声,老怪和宗门人打着打着,已经打到另外一个小村镇周围。
因为两大强大修仙者的战斗波及,周围的建筑物基本都被余波摧毁,甚至还有不少低阶修士因为没来得及撤退而陨落于此。
而自然,周围也有不少修士围观,他们不会放过这样珍贵的场面。
围观强者斗法,少则略有领悟,多则立地顿悟,例子多了去了,如今这么罕见的场面,他们才不会错过。
看着看着,倒也有人忍不住感慨。
“唉,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为什么这些强大的修仙者就能够肆意杀人,就能够不顾及无辜人的生命?”
“怎么?你的圣母心泛滥了?弱肉强食的世界,谁会因为你的软弱而放过你?”
“这位兄台说得不错,更何况,强者之间的战斗,谁会在意蝼蚁的生死,你能够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要去管他人死活。”
……
燕枝周围有着不少人为死去的修士感到怜悯,但也有不少人在对这些人冷嘲热讽。
她自己倒不会去评价谁对谁错,因为谁的话都有道理。
无辜者被波及而死,他们自然可怜;
但这个世界确实就是弱肉强食,只有强者才能拥有话语权。
就像她从前弱小的时候,在别人的眼里就是那样不堪一击,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将她碾碎,而如今她已经成长到令人不敢随意欺侮伤害她的程度——而若是再能往前,到那些俗世大能的顶端,便是莫敢仰视的地步,说的话都掷地有声,能成规矩。
但如今想这些还太早,燕枝觉得自己还要学的东西无穷无尽,便是现在就给她做大能顶端的修为,她也未必会接受,因为她觉得自己定然是做不好的。
燕枝在仔细地看着远处大斗的老怪和宗门人,聚精会神,试图从他们的招式之中吸取经验,提升自我,不浪费一点精神在听这些人说废话上。
这两位随便拿出来一位都能是活化石的程度,这等打斗错过便是千古,燕枝看得如痴如醉。
*
而远处。
俩人在一起打着不分上下,边打边骂。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老夫凭借自身财力买下的宝物,凭什么你们跳出来说这是你们宗门的宝物,就要收回去,还有没有道理可讲?
若是这般,我还说你们宗门百年前欠老夫一件仙器呢,怎么不见你们将其归还于老夫?”
这名老者正是以高价拍得那件“烧火棍”木剑的修士。
他本就是一介散修,无意间来到此地,恰巧感应到木剑散发出来的剑意,心中喜爱至极。
本来以他的修为完全可以直接从拍卖师那里抢夺过去,不过他还是遵循规矩以高价拍得,并未仗着自己修为高超就执意抢夺。
怎料他这边刚拍下宝剑,钱货两讫之时,就有一群修士将他拦截,并且要求他将木剑归还,态度很不客气,而且浑然不听他的解释。
老者几乎是将全身财富掏空才买下这木剑,如今灵石都交出去了,身无分文,只得这宝贝而归,怎么可能这般简单就交出去?
而且老者本不是那样不讲道理之人,说他们若是当真要这宝剑,那便拿出之前他拍卖所用灵石之资与他交换,他也不坐地起价趁人之危,只是叫自己免受损失罢了。
但是谁能想到他们根本就不讲道理呢?
这些人灵石不肯给,宝剑却一定要,根本就是抢夺,强盗行径!
这老者脾气涵养虽好,却不是随便被人欺负之人,事情谈不拢,于是便和那神秘宗门之人打了起来。
起初那一批修士根本不是老者的对手,老者也不是什么大魔头,并未下杀手,只是想教训他们一番,叫他们知难而退。
只是没想到他们根本就没有退意!
这宗门来的人可越来越多了,接下来拦截他的修士修为竟然和他同级,两方交战数招未果,最后还打出了真火,周围更是被战斗余波摧毁,不少人命丧于此,打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日月无光,不知走了多少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