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颗紧张不安的心,终于慢慢地平复下来。
林耀白浑身一僵,原本挂着浅笑的脸沉了沉。
深邃浩瀚的眸底,惊涛骇浪般的黯然不断地涌起。
他薄唇微启,想要说什么,却终是一个字也没有说。
安生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连忙松开环住他腰身的手,仰起头盯着他深邃的眸子,紧张地问,“怎么了?”
林耀白双眸轻敛,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沉吟一瞬,才缓缓开口,“安生,我忘记了。”
要不是她刚刚提起,他根本就不记得十一点要去婚纱店接她。
安生怔了一下,以为他是在为不去接她而自责。
拉着他的胳膊笑着说道,“我没有怪你,你不用为了这点小事自责,忘了就忘了,反正有司机接我。”
林耀白轻轻把她推开,低头直视着她清澈的眼睛,表情认真地说道。
“安生,我是说我根本记不起来十一点要去婚纱店接你的事,而且今天一整个上午,我所做过的事情,等过几分钟后,就会被全部忘掉。”
李深给了他的文件,他忘了,跟李深再要了一遍。
企划部需要审批的文件明明秘书刚送来批过了,他忘了,叫秘书去催。
十点钟的跟海外分公司的视讯会议,他忘了,直到李深提醒……
以他以往的超强记忆,都在证明,他今天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之前既然答应过安生,以后不管遇见什么事都不会再有隐瞒她,所以他把自己现在的异常如实告知。
安生怔怔地看着林耀白,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仿佛有一万只蜜蜂在耳朵边叫个不停,翁翁作响,原本红润的脸色,也一点点地苍白下去。
“你是说,你不是因为忙得忘记了,而是因为你的记忆出了问题?”
半晌,安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问道。
林耀白深邃的墨眸掠过一丝犹豫,抿了抿薄唇,轻点了下头,“嗯。”
安生踉跄一下,险些跌倒,要不是林耀白扶着她,有可能直接摔到地上了。
即使她之前做了很多很多的心里准备。
可真正到了事实发生,变成现实的这一刻,她还是无法接受。
又或者说,无法一时之间接受。
记忆出问题!那是不是过不了多久,他连她也会一同忘记。
光只是这样想想,安生的心似有一只有力的铁臂紧紧揪住了般,痛得快要窒息。
“安生……”
林耀白抱住她,心痛地轻唤了一声,心宛若被尖锐的利器狠狠地切割着,疼痛得无以复加。
安生双眸盈满蒙胧的水雾,那闪动的水光,仿佛随时都会夺眶而出。
她慌乱无措地看着他,一双小手,因为紧张,因为不安,因为害怕,紧紧地揪了林耀白腰间的衣服。
“耀白,我们去医院,让郑老和耀南帮你好好检查一下,看能不能想办法控制得住……”
说着,安生便急切地拉住林耀白就往外走。
林耀白站着不动,反手握住安生的手臂,把她带入怀中,墨眸里,是无法抑制的沉痛。
他喉结滑动了几下,将心里涌起的痛强压下去,俯在安生耳边。
温柔地安抚道,“安生,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再去医院,你现在不能激动。”
安生将紧紧地将侧脸贴进林耀白的胸膛里,用力的呼吸着他身上那熟悉而令她心安的气息。
努力将自己眼里涌起来的液体,逼了回去。
“耀白,我没事,我没事了……”
“安生……”林耀白的薄唇,落在安生的发顶,轻柔的嗓音里,努力压抑着比安生更大的惶恐与不安。
“如果哪一天,我真的忘记了你,忘记了我们一切,你一定不要难过……”
一想到自己很快就会失忆,很有可能会把安生彻底忘记掉,就连呼吸的空气里,都弥漫着无比沉重的痛意。
那六年,在他发生车祸,忘记安生的那六年里,安生是怎么过来的?
如今,他怎么可以又将她忘记?
那种感觉,就好像看着最爱的人生生一个个离自己远去一样,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
那种无助和绝望,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深沉的痛!最最残忍的事情!
安生紧咬着唇角,眉心不停地颤动,眼里的泪,终于还是控制不住,滑了下来。
她却抬手,拼命地擦掉,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林耀白。
笑靥如花地道,“我不难过,只要你还在我的身边,还在我和孩子身边,我就不难过。”
林耀白看着安生眼里不停闪动的泪光,那泪光后面。
明明藏着那么深的痛苦与难过,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但是,他却无能力为,什么也做不了……
林耀白点头,温热的大掌,捧起安生的脸,低头,薄唇落在她的眼角,一点点吮去她脸上的泪。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他还能做些什么……
…………。
医院里,郑老看着X光片上林耀白大脑里再次移动了的血块,有些花白的眉峰,不由紧拧了起来。
他已经联系了国际上几个最著名的脑外科专家,向他们发出了邀请函,请求他们来京城为林耀白进行会诊。
而且,也将林耀白现在的病情,通过邮件和几个专家进行了沟通。
“郑老,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减缓耀白大脑里血块的移动吗?”
安生看着郑老,努力让自己平静地问道。
郑老深叹了口气,来到安生和林耀白的面前,并没有回答安生的问题。
只道,“我已经联系了国际上几个著名的脑外科专家,他们都答应我,一个星期后来京城为耀白进行会诊。”
看到他们两个不说话,郑老又道,“根据耀白现在的情况,尽量避免坐飞机和电梯,也不要再做任何剧烈的运动。”
“你是说,因为坐飞机和电梯,或者剧烈动作,会加速耀白大脑里血块的移动吗?”安生问道。
郑老点头,“不是绝对,但是会有可能。”
安生听着郑老的话,简直懊恼地想咬断自己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