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的眼睛出什么问题了？”许绘问道，她对那从未睁开过的眼睛也充满了好奇，“如果不方便对我透露的话，就麻烦音先生您和我走一趟神之佑吧，在那里您就可以畅所欲言了。”
音先生所在的方向传来一身轻叹，他缓缓起身，宽松的白袍随着他的动作滑落，里面劲衣包裹蕴含力量感的躯体。
“神之佑？”温润的语气中似乎带有些无奈，他披上一件素色外衫，语调轻缓，“我已经拒绝了三批神之佑的来访者了，没想到还是让你们给找上了。”
“果真，天意如此，该去的还是逃不掉的。”一些感慨的话语说出，他却像是卸下了一个重担一般，浑身轻松，“也罢，就跟你走一趟吧，也算你我有缘。”
许绘点头，同样也从蒲团上起身，推开背后梨花木门，为其带路：“随我来吧。”
下楼的时候，虎爷还没喝完他的酒。看到许绘活着下来的时候，愣了一下，而当看到她的身后跟着音先生的时候，眼珠子都快登出来了，手中的一碗酒没端稳，直接砸到了地上。
听到清脆一声碎响，同样是愣住的店主回过神来，示意侍者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站着不动干什么！还不给虎爷再倒一杯酒！”
同时朝着两人快步走来，作揖问道：“音先生这是要出门？需要小的跟着为您办事吗？”
音先生和善地摆摆手，拒绝了这位房东的好意：“不必。”
许绘站在门口，抱着手臂依靠着门框，等待他把上楼的一些注意事项嘱咐给店主。门外是正午的骄阳，却捂不热窄小清冷的巷子，一墙之隔，缥缈琴音如轻纱一般，袅袅如烟，绕梁不绝。
没有与三位舍友联系，她径直带着音先生回到了神之佑。没有想到这位看起来是闭门不出的医师，走起山路来，并不比许绘生疏，甚至可以说是游刃有余。
几乎没有消耗多少时间，神之佑基地的轮廓就在前方隐隐浮现了，在最后一段路途中，许绘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说道：“您为何不加入神之佑，对医师来说，拥有一个稳定的资源供给是很重要的吧。”
毕竟有许多的药材，在市场上是可遇不可求，甚至能说是千金难买。要是与一个组织合作的话，至少就会有专门出寻药材的一队人。一般的医师，都不会选择独立一门，除非有着深厚的资金供给。
白灰色鸟骨面具下，苍白无色的薄唇弯起：“你觉得我像一个好人？”
“至少现在不是一个坏人。”
坏人成不了医，是因为他们聚不拢名气，总是有着高超的手法，到最后也会不有人去找他们治疗的，当然那些走投无路的人除外。
“我有一段最好不要被提起的过去，还是不加入任何组织为好。”音先生的年纪已经不算年轻，只是常年与药理打交道保住了他的容颜，至今仍像是风度翩翩的青年，“你给我一种熟悉的感受，否则我也不会随你而来。”
听到他这一说法，许绘有些头疼，又是那该死的什么似曾相识的感觉，只要是说出这句话的，没有一个能给她带来好运的！
但是又不能拂了对方的面子，只能回头露出一个笑容：“是吗？那还真是缘分啊！”
希望不是什么孽缘就好！
“你的身上有我一个故人的影子。”音先生不可能察觉不到她表现出的僵硬，故而解释道，“只可惜她远嫁莱月，在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你和她都是少有的，能够引起我的灵魂空间共鸣的人。”
远嫁莱月，这不就和巴尔的母亲一样吗？屏蔽的自己空间中的听觉权限，她字心中嘀咕着。而能够感受到灵魂空间的共鸣，也只是因为空间范围比一般热要广阔吧。
她没有去打探音先生的灵魂空间，毕竟这个家伙太精通这些了，冒然的行为只会引起对方的反感。而自己，许绘完全不怕他来窥探自己的灵魂空间，要是他真的看得见里面装了些什么，许绘不相信他还能保持这么淡定与自己的交谈。
“那还真是有缘，我也认识一个嫁到莱月的女人，只可惜今天没有时间谈谈这些故事了，有机会的话，我再到您的府上拜访。”一脚踏入基地大门，许绘转头说道，抬手朝着过来交接的安迪副队打招呼。
“副队！这里！”
看着突然变得活泼的人，仿佛在医馆中表现出的那些沉稳镇定都是假象。要不是楼梯上一路被完全破坏的灵魂印迹，或许真的会把她当成一个单纯普通的小姑娘吧。
音先生是第一次见到安迪，但是对他身旁的林寻队长去一点都不陌生，微笑着点头，表达自己的问候：“好久不见，林寻队长。”
对方有些惊异，抬眸看了许绘一眼。踏冰紧紧跟着自己的主人，在人前维持着自己威风凛凛的形象，攻击性的眼神盯着音先生脸上的鸟骨面具，喉咙中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看到这个架势，许绘似乎就有些明白他之前所说的，有一段最好不要被提起的过去，是什么意思了。能够让这只欢脱得有些傻头傻脑的狗子这么警惕的人，显然不会简单。
“先去记录室。”林寻淡淡地说，“许绘，由你来负责审问。”
许绘点了点头，人是她带回来的，审问的任务除了她本人，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刷满白漆的房间中只有两张相对着的椅子，纯色的视野能够在潜移默化中攻破人的心理防线，特别是在对方处于心神不定的状态下。不过音先生显然是这里的老客人了，脸上没有出现一丝波动，对话中甚至还有着反客为主的意味。
“我们需要你详细地将露丝及二三的资料交于神之佑。”许绘拿着自己事先准备好的稿子，嗓音被压下，低沉之中有一种威迫，“接下来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便可。”
“从露丝的伤势诊断中，你能看出是谁的作案手法？”
简单的话语往往最具有压迫性，但凡换一个阅历少那么几年的人坐在这里，恐怕连祖上三代的底子都交出来了。
但是，音先生即使是被审问的那一方，也依旧是气定神闲。毫不怀疑，如果条件再好一点，他都要开始煮水泡毒茶了。
“魏玄。”虽然表面上是老闲自在的模样，但他却是出奇地配合许绘，甚至是以一种林寻从未见过的温柔耐心对待这次的审问，“你或许没听说过，但是这里本土的神之佑对他绝不陌生，一个仗着自己在灵魂空间的修炼上有点成就就为非作歹的人。”
“他是‘寻’的人。”许绘又问道。
“我不知道。我与他本无交集，全是因为我把他那些没能成功处理到的单子救回来而结下梁子。”音先生的语速很慢，仿佛有着催眠一般的功效，羽毛一般骚动着所有在听的人的灵魂空间。
双面玻璃之外的林寻显然是见惯了这副场面，眼疾手快地关闭了传音水晶，并对着房间中的许绘下达命令：“别让他用这种语调说话！他比魏玄更懂如何破坏人的灵魂空间。”
收到指令的许绘回了一个手势，并丢给音先生一个适可而止的警告眼神。
“够了！”许绘翻到下一张稿子，面无表情地说，善变得像是莱月剩下的天气，“下一个，二三到底是什么身份？”
音先生在她的呵斥之下停住了蛊惑，重新整理了自己的鸟骨面具，暗金色地眼睛被睫毛洒下的阴影遮住：“一个游猎者？她是这么告诉我的。我只是一个医师，不会去要求病人完成人口普查。”
或许他是真的不知道，又或许是在隐瞒些什么，许绘眯起眼睛，想要从他的表情上找出一分半点的破绽。
“她的眼睛出现了什么状况，为什么要摘除？”这也是最让人疑惑的一点，虽然可以看出来二三不是人类，但不管是哪种智慧生物，也是不可以随意的更换眼球的吧。
椅背后面镶嵌着的传讯水晶应该又被开启，自己的灵魂干扰果然对她不起作用，音先生略有些失望：“原先的眼睛被冻伤，整颗坏死。新换上的那一颗，据我的观察，应该不是真正的眼球，可能只是仿生的，不过材质是我前所未见了。”
他没有隐瞒，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许绘。
林寻站在外面，没有说话，他从未见过如此配合的柳音如。
莱特不知何时进入了记录室，站在他的身旁，看着玻璃对面发生的一切，同样是没有出声。但是比起对方冷冰冰的神色来说，他的面容可谓是温柔多了。
“你在怀疑其中有诈？”他们不是来自同一个国家，但是彼此之间有过不少的合作，两人的默契程度可能不在许绘和凯尔之下。
对方一眼看破了自己的心事，林寻闭起眼，声音冷淡：“太蹊跷，不是他的风格。”
莱特对音先生的了解肯定是不及林寻的，但是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许绘身上，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或许这一次是真的呢？”
“给你介绍一下我的队员，”他笑着对林寻说，“许绘，她是我们莱月那里公认的罪犯探测器，有她在，总会发生一些离奇到难以置信的事件。”
看着玻璃内配合得像是被洗脑过的音先生，又回想起那个雪夜中逮捕到的【人鱼妖姬】迪露，林寻突然有些明白许绘这个称号从何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