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塔木城是一个罪犯云集的地方,那么塔木城的地下集市就是任何罪行都不必遮掩的纯黑色地带。
夜市的入口是一处废弃矿坑,这里属于贫民窟的范围,焦黑色的油烟中夹杂了一丝隐隐的腐臭味,直觉告诉许绘不要去深思着到底是什么,答案往往在闻到的第一刻就浮现在脑海中。
“需要一卷烟吗?”一个瘦小但是眼神清澈的孩子举着一个破旧的木盒,里面零零散散放了几根烟卷,“只要20塔币。”
许绘摆了摆手,绕开他追上了提斯特。虽然许绘不抽烟,但是买一卷烟来资助这个小孩子的钱还是有的,要不是这一路上已经出现了三次小孩打着卖东西的幌子把手伸进他的口袋,她也不会吝啬这一二十的塔币。
不要可怜你在这里面对的任何一个人,哪怕他是个孩子,他们在为了自己的利益杀人时,手段比你残忍得多了。从一开始,提斯特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前面应该就是了吧。”许绘注意到越往里面,行人就越少,道路的尽头是一个油红色的帐篷,一直延伸到那个被警戒线层层包围的洞窟,边上,“我们就这么混进去,不会被发现吗?”
“不要东张西望,表情放自然点。”提斯特的语气依旧是干干巴巴的,一幅不近红尘的感觉。
许绘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表情比自己还冷。
“知道了。”十分不放心地应了一声,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许绘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入口的检票员走过去。
与之前那些衣衫褴褛的行人不同,在聚集在这个入口处的人都穿着华贵的衣衫,糅入冰元素魔物雪蚕的蚕丝的衣物在酷热之中也散发着凉意。
检票员穿着黑白侍者服,他们的衣服自然不会像那些被邀请的人一样高级,每检几张票就要用白色手帕擦一把脸上流下的汗水。
“女士,请出示您的入场券。”一人彬彬有礼地拦住了许绘。
从口袋中拿出神之佑造假过的入场券,递给了检票员。
他只是粗略一看,撕掉了印有夜市盖章的票角,就放许绘进去了。
这也太敷衍了吧……她在心中默默吐槽着。就这谨慎程度,罪恶之城塔木是怎么存活到现在的?
提斯特也轻而易举地混了进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带起了兜帽,低着头随着拥挤人群乘坐下行的电梯。
失重感给她带来一种不安的感觉,许绘不自觉地拉低了帽檐。鼻腔中挤进挤进一丝熟悉的味道——血腥味。
“你是第一次来吧?”身旁有人注意到了她,那人带着一个微笑猫脸面具,卷发染成暗色调的酒色,“要是不想被人知道身份的话,可以买个面具带上。”
具有这么温柔声音的人不应该进入这里,许绘收回望向她的目光,点了点头:“多谢。”
“不用谢。既然不熟悉这里的话,不妨告诉我你是来求什么的?说不定我还可以给你一点建议。”尽管她的声音十分恬静,但是却不能给人以安全感。
“人血。这里哪里有卖人血?”许绘低着头,小声地说。
猫面女人听到这个回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你要人血干什么?人血的话,西区肉摊上有新鲜的。”
“叮——”木梯到底,眩晕感冲上脑门。
“到了,祝你好运。”她将卷发朝后捋去,踩着高跟鞋走远了。
提特斯不近不远地跟在她的身后,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了一个狼人头套,毛茸茸的空洞眼眶中露出锐利的眼神:“你和她说了什么?”
曜日级别的觉醒者能够轻松从嘈杂的人声中分辨出自己想要监听的音色,他现在询问许绘,只是走一个流程罢了。
“西区肉摊有直接的血液交易。”许绘压低声音,用几不可闻的音量说道,“不过,奴隶交易的地方也不能忽视。”
“奴隶贸易在南区,我们现在在北区。”提斯特说道。
“那就从西区绕过去。”
这里的街道都是在错杂的矿洞中,窄小的道路两边摆放着各色摊位,还有烧烤的焦香为从血红灯笼的暗光中传来。逛集市的人比她想象的要多,各式各样的面具在视野中交叠,想要在这里面找到一个人,难度极其的大。
许绘没有带面具,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走在街道上,她的目的不是要找的安德格尔,而是要让他注意到自己。
“你觉得哪一只斗犬会赢呢?”一个带着白色兔子头套的西装男子靠近许绘,声音富有磁性,十分抓耳。
许绘被他的声音吸引,看了过去,那只独眼兔子红色的玻璃眼珠中映出自己的倒影:“你是在对我说话吗?”
“是的,女士。”男人侧身展示给许绘看那被人群包围的圆形坑,朝着许绘优雅介绍,“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您一同观看这场斗犬?”
他绅士地向她弯腰,行了一个邀请礼节。
兔子面具给他增添了神秘感,透光的玻璃眼球中仿佛有光芒在闪烁。黑色的西服上的暗色绣纹反射灯光,挺拔的身姿在人影交错中显得有些不真实。
望向这个与夜市格格不入的男人,如果不是弥漫的腥甜气味,许绘都将错认为他在邀请自己前往舞池,共跳一曲交谊舞。
虽然他让自己产生了好奇的情绪,但是许绘还是没有忘记自己还有要事在身,惋惜地拒绝了他:“抱歉,怕是让您失望了。”
“是吗?”仿真头套的兔耳朵朝后转去,一股说不清的落寞如烟般笼上他。
许绘点了点头,缓缓地朝后退去,目送着那个长长的兔耳在拥挤人群中消失。
虽然要赶着去西区,但是受到兔耳男人的邀请的影响,她还是走到了斗兽坑前,低头俯视铁锈色坑洞中的场景。
说是斗犬,但是其中争斗的不只有狗,还有各色魔物,甚至还看得见人类的尸骸。现在还在其中的,是一个被刺上十八号号码牌的棱刺蜥蜴,以及一个二十四号的女人。
据许绘目测,那个女人的实力应该在星辉左右,可能快靠近皓月了。这样的人进入斗兽场,基本上都是自愿的,想要挣快钱的。当然也有人是被拐骗来的,不过现在都成了赛场内的白骨了。
“你还是回来看了。”兔头男子如同沉睡于世纪中的幽灵,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不显得突兀,就如同古老而平静的湖面流淌在世间万处,“你觉得谁会留到最后呢?”
许绘没有被他的突然出现而吓到,只是转头看过去。
不知是否错觉,她总觉得可以从白色兔子头套中看见一丝温柔。
斗兽坑中的局势已经达到白热化了,两方的体力都快耗尽,就连元素之力都没有力气调动,只能赤手空拳地相搏。周围参与赌博的人叫嚣着,纷纷为自己看中的人呐喊,还有少数的咒骂自己选择的号码落榜的声音夹杂其中。
但是一旦这个兔头男人站在身边之后,所有的杂音似乎都被流水冲散,许绘宛如走出了血腥的杀戮场,来到一处寂静长廊,平静压抑。
他的实力绝对超出自己的想象,不过对自己没有攻击性,许绘倒是没有过多害怕。
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接近自己,也不知道他和提斯特比起来谁更厉害,所以她现在不敢忤逆他,看着将近结束的比赛:“那个棱刺蜥蜴吧。”
十八这个数字总会让她想起那个红眸少年。
“为什么?”
就现在的局势来看,明显是那个蜥蜴占上风,毕竟就是在筋疲力尽的时刻,魔物的体质与人类的体质也是不能一概而论的。不过既然这个兔头男子发问她了,自然其中还有自己没有发现的细节,许绘眯起眼睛,自己观察着其中战况。
果然那个女孩一直在口中念叨着些什么,她已经放弃了躲避一些非致命的攻击,而是留下力气跑遍斗兽场的几个方位点。
“那是什么?”许绘只能猜到是一些阵法的步骤,但是具体的定位就不了解了。
提斯特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来提醒自己耗费时间太多,说明身边的这个人确实不是好惹的茬,看他的样子也是夜市的常客,要是能从他的口中了解到安德格尔的线索就好了。
“御兽阵法,能够消磨魔物的意志。”磁性的声音从没有动过的兔子嘴中传出。
“怪不得,看起来我又猜错了啊。”许绘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微笑着说,“不过兔子先生您看起来对这些很精通啊。”
“略有耳闻。”
头套上的耳朵抖了抖,像是还活着一般。
“您谦虚了。”能到这边来的人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人,虽然这个兔子绅士对自己对自己还不错,这也并不能排除自己被当做猎物的可能性,“您常来这里看斗兽吗?”
“不,这里没有我感兴趣的东西。”兔子绅士缓缓的说,“我只是在找一个能够陪我一起观看的女士。”
找女人一起看这么血腥的东西?果然还是个变态!
许绘不动声色地微微远离了他。
“当然不止于斗兽。”许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他接着说道,“或许一同观看大漠星空更加浪漫。”
不,不只是看什么的问题,在夜市找伴侣本来就很离谱了吧!
许绘感觉到自己的性命再次到达了生死线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