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摸索着,许绘终于来到了导师克劳瑞斯的办公室,那是一位瘦削精干的女士,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留着乌黑笔直的齐肩短发,一双丹凤眼中透着冷光。许绘将管理处批过的证书交给她,自己则绞着手指乖巧地站在一边,不敢直视她锐利的目光。
克劳瑞斯细细阅读着证书,时不时斜着眼上下打量着许绘,阴沉着脸,神情严肃。
“十四岁才觉醒?”她不耐烦地放下纸,将手搭在木桌上,玫瑰花瓣鲜红的指甲一下一下地叩击着桌面,“这个年龄了还来学院报名,你不会是真的相信了迪恩那老头的话吧,觉得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吧?”
她嗤笑一声,不算年轻的脸上扯出一个勉强地笑容:“十四岁,不小的年龄了,已经错过了成为一个优秀的觉醒者的最佳年龄。特别是你这种,没什么基础的,嗯,女生。不过要想在我这里学的话,也不是不行,也得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
她说着刻薄的话语:“莱特那家伙,就喜欢捡一些垃圾回来,还当做宝贝。啧,菲利克斯那家伙也是,带回来的时候说是难得的人才,现在不也还只是一个蹩脚的猎人。”
许绘被数落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是不吭声地低着头,手指却越绞越紧。面前的这位导师,和莱特哥哥所描述的完全不同,阴冷刻薄,一字一句都像是尖刀将残酷的事实捅进她的心窝。
虽然,克劳瑞斯说的话,与实际并没有区别。说实话,就是许绘自己,也是不太相信莱特和迪恩导师所说的一番话的。但是,就像是每个正常的人一样,她也希望能够听见一些鼓励的话语,而非一点不留情的批判。
才第一面,她就对自己的导师打下了及糟糕的分数。或许,如果最后还是被她拒绝了的话,就可以和莱特哥哥说一下,自己确实没有天赋,还是安安定定地过好正常的生活吧,她暗暗地想着。
也就在她自我否定的时候,克劳瑞斯已经从抽屉中翻出了一颗巴掌大的元素石,摆在桌子中央。做完这些后,她就靠坐在藤木椅上,朝许绘抬了一下下颔:“来吧,让我看看神选之人到底有多厉害。怎么?还不动,难道朝元素石里注入元素之力这种事情也需要我来教你吗?”
许绘盯着她,内心也做出了决定。来到蒙特的路上就已经碰上了诸多不顺了,如果以后的生活还要继续受到这样的冷言冷语的话,那她来到这里的意义何在。
“抱歉,克劳瑞斯女士,我不知道为什么您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如果说是不希望我入学,怕我的能力太差拖了您所教觉醒者的后腿,那您大可直接拒接我的申请。”许绘上前一步从桌子上拿起那张证书,“确实,就连我也不相信迪恩导师的那番话,毕竟一个从未曾有过觉醒者的山区走出来的难民也担当不起这个‘神选之人’的称号。我的父母已经在那场侵略中死去,我的挚友也落入冰湖丧命,我现在只希望可以简简单单的活着。”
“哪怕没有什么能力,也不必在您手中当个挨训的觉醒者。”许绘说完就准备离开。
克劳瑞斯却被她轻飘飘几句话激怒了,猛地一拍桌面,桌上的元素石发出刺眼的绿色光芒,门口两颗绿植伸出蔓枝瞬间爬满整个墙面,拦住了许绘的退路:“脾气倒挺大的啊!莱特救你出来,期望你成为一个至少能够保护自己的人,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哼,普普通通地活着?盗贼再次来临的时候,你就只能被他们夺走一切!”
“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许绘扯着藤蔓,想要将它们拽开,“反正都不剩下什么了。”
“所以就打算永远躲在别人身后了吗!但凡你有些能力,你的父母、你的挚友就不会在‘寻’那帮人手下那么惨烈!”藤蔓随着克劳瑞斯的怒气而暴躁不安,扭动着袭向许绘,“懦弱地女孩!”
许绘没有想到她真的会动手,情急之下挥手护住眼睛,木元素的气息从她的手臂上爆出,木鳞从皮肤浮现,炸成刺状,拦住了藤蔓,清香透明的汁液从翠绿的藤蔓刺穿处流出,混着血液滴下。
房间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僵滞。克劳瑞斯没有下一步动作,怒气渐消,她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许绘的手臂。
许绘则是扭过头看着她,眼中盛满了愤怒:“您是想要杀了我吗?”
手臂迸裂的伤口以肉眼所见的速度愈合,结成褐色的伤痂,与木鳞融成一色。她从背后的藤蔓墙中汲取活跃的木元素,在一片枯萎的落叶细枝中,手臂化为遒劲有力的枝干向外蔓延,阻挡在她与克劳瑞斯之间。
两人之外的元素石感受到了过度充盈的力量,细碎的裂痕遍布,将绿色的荧光割裂,随着“砰”的一声脆响,它化成了粉尘。
“抱歉,克劳瑞斯女士,我觉得我需要一个解释。”感受到敌意消退之后,树皮从许绘的手臂脱落,露出光滑细腻的皮肤,她隔着树枝构成的屏障,朝着克劳瑞斯说道。
克劳瑞斯的态度再度发生了改变,低沉的脸上也有了缓和,她指使仅剩的几只存活的藤蔓将庞大的几乎充满这个房间的木枝绞断,搬开。自己则坐回藤椅,将元素石的碎片从桌面上拂去,又从抽屉中取出一本正式学员证书,签上名,丢了过去。
“能力还不错,勉强可以留下。”话语依旧是十分严苛,但少了几分冷意“之前的一切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几分能力,不用放心上。在蒙特没有人能够随意地杀人,我也不想因为一个难民而背上杀人的罪名。”
许绘收下了学生证,默默按照上面写的用元素之力在上面刻上自己的信息,但是心中依旧充斥不满。她在等一个道歉,但是对方却显然认为自己的作为是理所应当,甚至还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她赶紧离开,不要打扰自己。
出了门,许绘狠狠地盯着门框边的姓名框,木头框或许是感受到了她强烈的情感波动,在她的注视下很快就腐朽,麻绳断裂,落在地上。
她盯了地上的姓名框盯了很久,随后就默默走开了,对着以后的生活毫无期待。
突然间,又想起了曾经的小镇,就算是学校校长对着最顽皮的孩子,也没有这般刻薄,最多只是皱着眉轻轻敲敲脑袋,作为警示,最后教训几句,便算完了。没有人会将别人最想隐藏的痛处解开,就算是流浪汉也有他人的善意相待,而非冷语。
但是,办公室里的那个人,就直接将难民的这个名头贴在她的头上。要知道,在不久之前,她也是一个父母双全的孩子,只是灾祸来得突然,洪流一样碾碎了她的家庭,把她的命运带往另一条支流。
走出院楼,她气鼓鼓地返回宿舍,夜色中的校园中挤满了回宿舍的学员,他们抱着厚厚的书脚步匆匆,偶有成群结伴的,几声笑语增了几分生气。
许绘独自一人走着,她不知道王奕程此刻在做什么,她也不知道他遇到的导师是什么样的,她只能期待着,他能够遇到一个温柔的人,至少可以陪着他维护着那段已经化为易碎的梦境的曾经。
天上的繁星闪着,散落大地,成为冷光的萤火,静悄悄的光芒流动。许绘伸手接住了一只萤火虫,刺骨的寒意钻入手心,她默默地看着火光在手心的温度中融化,只留下一具残骸。
轻轻地叹息,想起了留在寒冰湖的许云,突然有许多话想对她说,但只是徒增伤悲。
“新生?”白天遇到的那个火院的男生认出了她,放大步子走到了她的身边,“你又迷路了?”
许绘整理了一下情绪,才抬起头看向这个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的男生,微笑着:“啊,回去的路还是认识的。那个,白天的时候多谢你啦!”
“不用谢。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学院很少会有半途入学的人,是哪位导师看中了你,把你带了进来吗?”他放慢脚步,陪着许绘一起走着,有些好奇地打听着,与他俊朗的脸形成了反差。
许绘摇头:“我叫许绘,是从乌比斯来的。”
“乌比斯,挺远的。我叫凯尔,火院学员,你呢,是木院的吗?”凯尔通过她身上还未消散的木元素气息猜测道。
许绘点点头。
“在三色堇班的还是在天堂鸟啊?木院的几个导师不好惹,进错班级就从木院变成墓园了。”凯尔耸了耸肩,轻松的语气中带了些无奈,“谁叫他们是主管治愈的呢,凡是受伤不轻的,治疗前都得挨顿骂。”
“星辰花的。”
他听完,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还未收住眼中就带了几分怜悯:“那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