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已去?你们都是西楚的叛国之臣,更是对朕这个皇上不敬,如今竟然还敢威胁朕,当真胆大包天,动手!”
楚皇再也维持不住原本的平和表情,这个威严了多年的老皇帝,在真相解开的这一瞬间,早就已经慌乱了心思。
这二十年的时间他过的心惊胆战,不但被皇后和周国公一家牵制,还要随时小心那些当年跟随着他们一同复国的老臣知道所有的真相。
然而就算他千百般的小心谨慎,也没有想到在这种关头,竟然会出现这种转折。
最不该知道真相的人却在这种时候知道了!
楚皇目光之中划过一道狰狞的色彩,如今他显然打定了主意不让江灵歌将实话说出来,但是想到刚刚她说的话,眼底的寒光更是凌冽了几分:“留江灵歌一条性命,先将其打晕带走!”
他还要将那圣旨找出来,他可没忘了自己的初衷。
这么多年留着江灵歌的性命,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将那个东西彻底消灭,只可惜,当初唐蓉嘴巴太严,即便是要死了也没有透露出一个字来,不然江灵歌当初也根本不可能出声。
仿佛闭上眼,楚皇就能看到唐蓉看着他的决然眼神。
她对他说过,想要找到那张圣旨,就必须让她的孩子活着。
他给江灵歌表面上的尊贵还有身份,却让人唆使文青玉将其养成一个废人,从来不管不问。
他在那些老臣面前对江灵歌好的不可思议,甚至胜过自己的女儿,来显露他对江言功劳的怀念,可任谁也不知道他心中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江灵歌说的对,他是李代桃僵才会坐上皇位,当年的事从一开始的机缘巧合,到最后的一发不可收拾,全都源于他背叛了自己最好的兄弟。
可人本就都是有野心的,他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成为人上人的王者,如果当初死的不是江言,那么死的人就会是他。
他清楚的知道权利的美妙,又怎么能甘愿放下自己的野心。
云深手中的长剑在空中挽成了一个剑花,江灵歌和暮儿被他护在身后,就像是在看一场美妙绝伦的表演。
白色的身影在几个灰衣人的包围之中十分显眼,他身形灵敏,手中长剑宛如游龙,眨眼间就有两人在他剑下毙命。
银光交织在一起,楚皇目光凝重的看着江灵歌的方向,眼底的冷色越来越浓。
他骤然出手,一道暗芒擦过云深的肩膀,向着江灵歌的方向飞来。
江灵歌瞪大双眼,身体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可是突然想到了身后的暮儿,若是她这一躲,没有任何察觉的暮儿必然会受到伤害。
手边没有任何能够挡住飞镖的东西,江灵歌调整了一下位置,咬牙想要将那飞镖挡住,可就在此时,那到白色的身影已经重新出现在了她的前方。
他的背影在她的眼神之中轻颤了一下,可刹那间,又有两个灰衣人却也死在他的剑下。
最后那个杀手立刻退后,站在楚皇的身边保护着,静静的观察着对方的动作。
江灵歌身形一僵,却见到云深目光平静的转过身:“先走,去外面找楚凉夜会和!”
江灵歌摇了摇头,虽然云深面色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受伤,可刚刚那一幕绝对不是她的错觉。
她停留在原地,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侧头看了一眼暮儿。
“暮儿,你先走!”
暮儿点点头,甚至察觉到了刚刚是她给他们添了麻烦。
她不想再留在这里当拖油瓶,转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江灵歌快步走到云深一侧,亲眼看到白色的衣襟上,被染上了有些发黑的匕首。
那匕首有毒。
江灵歌眼底怒火中烧,侧头看向楚皇的方向,那张原本慈爱的脸如今看起来分外的扭曲和狰狞。
她动了动唇角,目光冰冷刺骨的盯着他:“解药!”
云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过去,这毒不是大事,我自幼学习医术,一般的毒素对我无用,你不必担心!”
江灵歌眼圈有些发红,侧眸看着云深,面颊绷的紧紧的。
她究竟有什么能让云深为了她做到此处,她实在想不通云深为何要为了救他宁愿牺牲自己。
“云大哥,你别说话,你嘴角都流血了,你身上还有解药吗?”
云深摇了摇头,眼底却依旧带着一抹宠溺的笑容:“你云大哥没事,不过是受了一点儿轻伤罢了,就这样的刺客,我还能杀死十个!”
江灵歌听到他带着几分安慰她的话语,想笑,却笑不出来。
脑海之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仿佛已经崩断了,她有分分钟杀了皇帝的冲动。
楚皇见到此处,嘴角缓缓扬了扬,眼底多了几分戏谑和胸有成竹。
“怪不得能够撑这么久,可皇宫里面的毒,哪里有那么简单就能受的住的,虽然不会直接致命,却能够让人痛不欲生,想要解药的话,就将那圣旨拿出来,和朕交换!”
江灵歌就知道,楚皇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那圣旨。
可以说那圣旨是唯一一个能够揭穿当年一切真相的证据,只要圣旨在,楚皇的一切狡辩都变得苍白无色。
因为谁都知道,楚皇当初用的名字就是楚哲,而并非是楚言。
而江言跟在楚皇身边那么多年,这些老臣只要细细想一下,就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皇帝。
但是现在……
云深皱了皱眉:“灵歌,不要这么做,他会将你们都杀了的!”
江灵歌眼神之中闪过一道冷厉:“云大哥,是我害得你受伤中毒,我又怎么能让你再次受到伤害,这圣旨既然你想要,我便给你,这西楚的江山,我江灵歌还不稀罕!”
云深的眼神亮了亮,他突然仿佛又回到了以前。
“灵歌,你和以前还真是一模一样,一点儿都没变!”
江灵歌心口一颤,猛然抬起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云深不疑有他,根本不知道江灵歌在震惊什么:“当初我也是被你这幅模样吸引,明明那么小的年纪,却仿佛什么都了如指掌,就算是我,也都败在了你的手心里!”
江灵歌的心思骤然轻颤了一下。
一种不可能的感觉在心口蔓延,那种滋味让人说不清道不明,却又让她思绪混乱。
她根本想不到云深为什么会这样说,但是现在眼下的情况,不是他们叙旧的好时机。
“云大哥,这件事等一下再说,我突然有好多话要问你!”
江灵歌眼底闪过一道阴霾,仿佛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要在她眼前解开了。
她一直对江灵歌十二岁以前的记忆懵懵懂懂,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云深说过那样的话,看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云深抿了抿唇角:“可是圣旨绝对不能给他!”
江灵歌摇了摇头,目光死死的盯着对方:“我会将圣旨给你拿过来,一手交圣旨,一手交出就解药!”
她能不能解开当年的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云深的性命。
她不想让自己身边的任何人出事,更何况那个人是云深。
这个男子在她心中,是堪比家人的存在,她至始至终都将他当成亲兄长。
对方对她的关心,对她的在乎,那真诚的心她都看在眼中,即便是不能有所回应,他依旧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之一。
“好,朕就在这里等你!”
云深见到江灵歌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在她身影消失的一瞬间,他手中的长剑就已经掉在了地上,发出噌啷一声巨响。
跟在楚皇身边的侍卫想要出手,却被楚皇拦截:“等着!”
那灰衣人立刻收起手中的匕首,却依旧寸步不离的守在楚皇身边,不让任何人接近。
云深额头上全是汗水,那飞镖已经被他丢在地上,当年在战马之上打下江山的楚皇本身就有一身高强的武功,虽然现在年纪大了力不如从前,可是经验却丰厚的很。
他射出飞镖的角度是在刁钻的厉害,既能让他和江灵歌明知道有暗器却也不能去躲,也让暮儿根本看不到飞镖射出的方向。
楚皇若有所思的看着云深:“云阳王府是朕最重视的,却没想到世子却选择背叛了朕!”
云深轻笑,擦了擦嘴角流出的漆黑血色。
他虽然并没有欺骗江灵歌,说自己能够抗的住毒性,可是那也指的是普通毒药而已。
而楚皇的这种明显是宫廷之中的秘药断肠。
所谓断肠,发作起来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人硬生生撕裂剪断,就连他此时也疼的眼前阵阵发黑,根本站不住。
将解毒丹服下两颗,症状稍微缓解了一些,云深找了个位置坐下,嘴角却露出一抹冷笑来:“我云阳王府辅佐的是真正的西楚皇室,并不是你这种假冒的!”
“你!”
被戳中了心中最痛的事情,楚皇的眼睛好似都要瞪出来,他满是怒火的看了他一会儿,旋即将双手负在背后:“不知悔改,别怪朕狠毒!”
云深低笑出声:“就算那圣旨被你毁了又能如何,你终究要遭到报应,假龙永远也成不了真龙!”
楚皇不在说话,他也坐在旁边的床榻上等候。
楚凉夜如今带着人在外面摆平那些太子余党,此时根本抽不开身,之所以让云深进去也是为了保护江灵歌的安全,并不知道房间里面发生了什么。
不过因为之前打斗闹出来的动静,楚凉夜也知道皇上的人和江灵歌撕破脸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楚凉夜还是满身怒火,恨不得立刻抽身杀回去。
看到从这边已经清理出来一条道路,而另外一边楚斐然的手下还在聚集,他眼神微微冷厉:“影七,那些大臣已经都进宫了吗?”
“王爷,已经都顺利进宫了,不过许多大臣的家人都被楚斐然控制起来了,如果……”
“告诉他们不用担心,就说人本王已经救出来了!”
影七微微一愣,他以为楚凉夜是在说谎,可抬起头看到自家王爷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连忙将这些话吩咐下去。
身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楚凉夜像是从地狱之中走出来的战神。
长剑已经被血色染红了,在行走间,剑尖上的液体还在不断低落。
他随手将长剑丢在地上,找了一块干净的手帕将手指上的血迹一点儿一点擦干,一双眸子里闪过一道邪魅和鲜红。
他踏步,轻功运起之间,直接落在了皇上的寝宫门口,一抬头,正看到江灵歌一身灰尘的从地道之中爬出来。
见到她安然无恙,楚凉夜眼底的血色消了几分,他嘴角勾了勾,立刻上前将人抓在怀里:“灵歌,你没事吧!”
江灵歌面色凝重,手中死死的抓着一样东西,轻轻摇了摇头。
那么大的东西楚凉夜怎么可能看不到,他面上不动声色,却依旧问道:“灵歌,这是什么?”
事到如今,江灵歌已经无意隐瞒:“是前朝留下来的圣旨,王爷可是要看?”
楚凉夜没说话,他在等着江灵歌选择。
她无奈,面对那双眼睛她还真的做不出拒绝的事情来。
楚凉夜接过那张金黄色的圣旨,上面已经干涸的墨迹无意不在告诉他一个事实。
当今皇帝是个早就被人替换的假皇帝,朝中那些老臣,这么多年拥戴的前朝太子,早就被人替换了。
楚凉夜微微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目光仔细的凝视着江灵歌的双眼:“这件事怎么没告诉我?”
江灵歌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不是云深意外中了毒,她宁愿这件事不存在。
她还怀疑其中隐藏着其他的东西,所以才会在关键时候和皇上撕破脸皮,却没真的想过要将云深牵扯进来。
“反正你也不是楚皇之子,这件事知道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
江灵歌微微抿唇,淡淡的将这番话说出口。
楚凉夜沉默半晌,将那明黄色的圣旨紧紧攥在手心里。
“跟我来!”
他带着她,直接迈步进了房间。
她如此急匆匆的拿着圣旨过来,怕是里面出了什么大事,至于外面的情况楚凉夜已经无心去管了,直接随同江灵歌一块进了房间。
云深面色苍白的靠在椅子上,唇色发黑,一看就知道经历了什么。
而江灵歌担心的眼神,还有楚皇敌视的目光,就算所有人都没开口,楚凉夜也将情况猜测了个大概。
楚凉夜将圣旨拿在掌心,目光死死的盯着楚皇的方向:“想必皇上应该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楚皇点点头,嘴角浸染着一抹冷笑:“将那圣旨交给朕,朕自然会把解药给你们!”
云深咳嗽了一声,却轻笑了一声:“这皇城之中,能够解开这种毒的人不是没有,灵歌,去将楚清华找来,这毒他一定可以解!”
江灵歌闻言,嘴角抿的紧紧的。
这件事怕是云深还不知道,她不知道说了以后会对云深造成什么样的打击。
“我和王爷不是一直都在找谁是玄衣人吗,他就是!”
她还是实话实说,给云深打了一个预防针。
云深先是楞了一下一个,明显有些诧异,不过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微微眯起双眼,眼底闪过一道回忆的色彩,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情绪:“原来是他啊!”
然而,细细想起来,一切的线索都有了联系,这种答案倒也没有太过出乎意料。
云深低笑了一声,那张清雅绝伦的面容划过一道讽刺:“我早就该想到的,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拥有那么高强的医术和高深的武功,更何况上次瘟疫发生的时候,解决的方法就是他找出来的,这么快,怕是我都办不到!”
他这是在透露另外一个消息。
那场瘟疫,很有可能所有的源头都是一个人所为。
纵然太子和皇后有心对楚凉夜做什么,可却也缺乏一个契机,本来已经算计好的事情一般不会临时变卦。
而且,皇后中了瘟疫以后,就算得了药物也没有痊愈,这里面究竟有多少猫腻,谁也不知道。
一个能够将毒运用的出神入化的人,实在太让人觉得可怕了。
江灵歌沉默的垂下眸子,不由得有了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有些大胆,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尝试一下,她伸手还算不错,可是打架这种事情她完全帮不上忙,技多不压身,她已经会了很多,应该再找个时间和云深多学学医术毒术。
这两种东西需要漫长的时间来钻研,有些人穷极一生都耗费在这些东西上面,但是江灵歌不用。
她只要学会怎么来更好的使用它们就行。
而云深是她现成的老师,还是那种技术绝对高强的。
楚皇站在旁边,将一切都听在耳中,却全然没有听明白他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毕竟皇上在深宫之中这么多年,对江湖上的事情倒是也不那么在意,至于谁是毒医圣手,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楚清华究竟怎么了?”
江灵歌勾起唇角:“恭喜皇上陛下,二皇子殿下的野心怕是不小呢!”
她不由得想起那日在饭局之上提出的问题。
楚清华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思那样回答她的?
什么三弟当上皇帝,他就能逍遥自在,可人心隔肚皮,他毕竟也是一个皇子,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的将来想一想呢?
凭什么楚凉夜和楚斐然就能够有资格争夺皇位,而他不能。
凭什么他们两个这么多年就可以留在京城培养势力,而他却要被赶出去。
她不相信楚清华会这样甘心,之所以之前会帮助他们,没准就是为了让他们掉以轻心,再给他们最后一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楚清华想要做的,就是那个等到他们和楚斐然两败俱伤以后的黄雀。
她也是没想到啊,那样一个人居然会有如此心计。
楚皇明显因为她的话皱了皱眉。
他紧绷着唇角,明显面上有些不高兴。
因为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江灵歌甚至有些看不透楚皇在想什么,这个在她印象之中,好像一直掌控一切的皇帝,如今面上却露出了一种让人意想不到的颓废。
他目光之中有些深沉,那复杂的色彩交织在其中,江灵歌实在想不通楚皇究竟是怎么养出这几个儿子的。
也许,在当初他决定背叛那个人的时候,一切的结局就已经确定了。
楚皇在位这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之中,她不相信对方能够一直这么潇洒着。
看着这明明还不到五十岁的男人,如今竟然苍老到这种地步,江灵歌甚至可以想象得到,这么多年在这个人身上究竟有着怎样的折磨和压力。
可是,谁叫这都是他自找的呢?
“圣旨已经给你带来了,解药交出来!”
从进入房间到交流,也不过是片刻间的事情,江灵歌没有再撇开话题,直接将圣旨摆在面前的桌子上。
对方的灰衣人一只手按在圣旨上,另外一只手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
江灵歌一把将瓷瓶抓过来,丢在了云深的手上。
云深本就会医术,这里面是不是解药他一眼就能看的出来,所以到是不害怕对方拿出来的解药是假的。
云深对着江灵歌点头,江灵歌这才松开手,任由楚皇将圣旨拿到手。
眼睁睁的看着楚皇将手中的圣旨撕碎,然后那双眼睛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让他的整张面孔都变得有些暗沉扭曲起来。
“这东西一直都是朕的心病,当年留下你的性命,就是因为这圣旨的存在,既然朕的弱点已经消失了,你们,也没有太大用处了!”
楚皇的眼底闪过一道暗光,忽然挥了挥手,刹那间不少黑衣人从门口涌了进来。
这里的人本来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也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时候藏起来的。
江灵歌面色阴沉,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会这种结果。
楚凉夜眼底杀意闪现,轻轻把江灵歌拉到身后:“乖乖待在这里,云深,一会儿找机会带她走!”
江灵歌摇了摇头:“我之所以敢将这件事当着皇上的面说开,不是等着被威胁的!”
她抬起头,目光清明,眼底多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忘记告诉皇上了,灵歌不但书法写的好,临摹更是在行,刚巧那地下书架之上还有另外一张前朝留下来的空白圣旨,我就临摹了一副一模一样的,想必当年皇上应该是看到过这圣旨的,却看不出真假吧!”
她这番话说出来,楚皇的脸色顿时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