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楚凉夜说的都是真的。
那张略微有些苍老的脸颊上，缓缓露出一抹沉默的气息，宋嬷嬷有些虚脱的站起身，对着楚凉夜行了个礼。
她的声音平复下来，“小姐从来没有想过要让王爷的一颗心里只有她，但是能不能，请王爷对她好一点？”
她语气有些哽咽：“就算是，看在老爷的份上，当初如果不是老爷，小姐也不会落到孤苦无依的地步，老奴是小姐的奶娘，更是看着小姐一点点长大的，小姐对王爷，甚至比对自己的命还要在乎！”
宋嬷嬷抬起手，指尖略微有些颤抖想要抓住楚凉夜，整个人身上都渗透出浓浓悲伤的气息。
楚凉夜站在原地，薄唇抿紧，那本就色浅的唇，更淡了。
“本王并非没有记得当初答应要照顾你们小姐的话，可本王只想告诉你，还有洛云瑶一句话！”
他轻轻垂眸，眼底的光彩微微暗了许多：“你们做了什么，本王都清楚！”
宋嬷嬷心里大惊，眼前阵阵发黑。
她激动的动了动唇角，刚想开口去喊住楚凉夜，却发现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处。
洛云瑶一瘸一拐的走到她身边，见到人已经走了，眼神顿了变了：“嬷嬷，王爷怎么走了，他怎么走了！”
她像是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气，不顾被撞伤的手臂，双眼出神的看着楚凉夜离开的方向。
宋嬷嬷抿了抿唇，缓缓动了动唇角：“小姐，王爷说……咱们做了什么，他都知道！”
洛云瑶神色一变，却满眼的不敢相信：“咱们什么都没做，你心虚什么！”
宋嬷嬷只是呐呐的低下头。
洛云瑶重新撑起身子，知道今日是没有办法和楚凉夜说些什么了，她咬着牙吩咐道：“回去吧！”
万籁俱静，天色宜人。
身体刚好的江灵歌，早就躺在床上提前睡了。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江灵歌院子门口那棵大树，在屋檐上投下一道长长的暗影。
窗户微微敞开着，春风和煦，吹拂在人的脸颊上，渡给人一种清凉之感。
江灵歌睡的香甜，也没有人敢打扰，平儿就在院子里带着几个丫鬟到处修修补补。
院子的大门也没有关，楚凉夜一走到这边就直接进了门。
平儿和一些丫鬟见到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人，一下子全都惊呆了，更有两个丫鬟手中的工具一下子掉了下来，还有一个砸了自己的脚。
为了不制造噪音，那丫鬟连忙捂住嘴巴，疼的跳脚在原地乱跳。
平儿飞快的指挥着人迎接上来：“王爷，王妃在，休息！”
楚凉夜没说话，只是对他们做了一个静音的手势。
平儿等几个小丫鬟，看着楚凉夜的背影，心脏都在忍不住的跳动着。
一是见到王爷紧张的，再就是，没有几个女人见到楚凉夜还会神色自然的。
楚凉夜动作极轻的推开屋门，迈着步子走到江灵歌的床前。
床上的小女人睡的正香，安安静静的，也没了平日里的张牙舞爪。
那张能够将人说的哑口无言的唇，正轻轻的抿着，睡梦之中像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还带着一点儿浅浅的弧度。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好似展翅欲飞的蝶，阳光洒下，在她的眼睑上留下一道浅浅的阴影。
楚凉夜轻轻伸出手，将被子给江灵歌盖了一下。
形状极好的唇角轻轻弯了弯，他眯着眸子，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浅浅淡淡的吻。
江灵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然睁大双眼，刚从睡梦之中醒来的她，看着眼前放大的脸，好像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
楚凉夜凝眸：“打扰到你了？”
江灵歌连忙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她脑袋还有些晕，一只手撑着额头，一边说道：“你回来了，怎么这么快！”
楚凉夜轻笑出声：“那还不是你的功劳？”
她揉了揉不断跳动的额头，然后打了个哈欠：“哦，回来就好，我就放心的继续睡了，王爷晚安！”
江灵歌完全没将这件事当回事，转了个身想要继续睡，楚凉夜见到她的态度，嘴角划过一道无奈的情绪。
按住她的肩膀，楚凉夜低声说道：“皇上安排本王明日要去枫桦城平乱，路途不远，本王想要带着你一起去！”
江灵歌头也不回，拒绝的却彻彻底底：“这种动武的事情，我一个女子过去一定不方便，王爷还是自己去吧，我在王府好好休息一下！”
楚凉夜的眸子里不知道藏着什么：“虽然太子还没有和南祁的小公主成亲，可也没有娶江灵烟，当初你我之间的打赌，你赢了！”
你赢了这三个字从江灵歌的耳边炸开，江灵歌缓缓睁开双眼，终于将头转了过来：“那我可以走了吗？”
楚凉夜低笑：“本王说了，我不会阻止你离开！”
他要的是她的心，人算什么，就算离开了，也早晚都会回来。
江灵歌眼前一亮，仿佛所有的瞌睡虫都跑光了：“还有一件事，为何皇宫里面那些大臣，都说本妃怀孕了？”
她可不相信，楚凉夜的手会伸到那么远。
楚凉夜淡淡一笑：“文聘婷都可以假怀孕，为何你不能？”
江灵歌突然明白了什么，那假孕药还真是神奇，竟然还有这种功效：“只是文聘婷的下场，我可不想去学，为了防止这件事暴露出去，我想王爷还是早点儿想个法子，将这个谎言圆了才是正事！”
楚凉夜缓缓摇了摇头：“本王什么都不知道！”
他目光清冷，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这话起来的时候严肃认真。
江灵歌扶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凉夜缓缓垂眸，将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本王只知道，你有了本王的孩子，至于是真是假，本王没必要去想！”
江灵歌瞬间坐了起来：“你这个意思是，如果我暴露了，那么假怀孕的人只是我对不对，你就要将自己摘出去？”
楚凉夜点了点头，一脸无耻：“是！”
江灵歌瞬间被楚凉夜给气笑了：“好，王爷这一招果然够狠！”
为了不让她走，楚凉夜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了，不过她也可以学习文聘婷，不小心弄个流产什么的，到时候瞬间一身轻松。
她低声说道：“王爷说要去枫桦城吗，我也去！”
只要离开京城，她想卸货就容易多了，这次走了，她估计还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回来。
江灵歌娘亲留下来的嫁妆，她已经安排人藏了起来，那些东西各个都是珍宝，也是她后半辈子的根基。
这次出门真是天赐良机，离开京城开始，她没准就是自由的。
至于身上的毒，相信天下之大，必然有解决的法子，她将来到处去寻找一些世外的高人，就不相信她会那么早就死了。
一想通了这些，江灵歌眉眼之中的灵动更多了。
楚凉夜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小心思：“别以为你想什么，本王会不知道，若是离开，本王会寸步不离的保护你！”
江灵歌弯了弯眉眼，唇角溢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今晚我会好好准备，明日王爷别忘了等我一会儿！”
楚凉夜看着她浑身上下仿佛都散发着灵气的模样，很想伸出手将这人紧紧的禁锢起来。
可是他又了解眼前这小女人的性子，那么做也只能适得其反。
有些时候，他要主动出击才行。
楚凉夜离开的时候，外面的天色都已经彻底黑了，一想到明日要离开这繁华复杂的都城，江灵歌的心就像是一块大石落了地。
至于什么胡家的事情，那些都和她没多大关系，她力所能及的时候就帮上一把，可她也有她的无能为力。
她又不是神，并不能掌管所有人的命运，所以这次她走的一点儿也没有压力。
至于报仇……江灵歌之前也有仔细想过要把江家如何，可是她并不是以前的江灵歌，有些事情看开以后，倒是也没那么重要了。
平儿一进门，见到江灵歌眉眼舒展，坐在那里拿着笔墨正在写什么东西。
她连忙走过来，“王妃，这是？”
江灵歌见到她进来，将手中的单子交给她：“平儿，你将这单子明天一早就送到四个铺子去，那些掌柜要是看到一定会明白的！”
平儿又不太识字，轻轻点了点头：“是！”
江灵歌看了一眼这里，微微叹了口气：“你留下吧，相信楚凉夜一定不会亏待你，今后我要是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平儿眼神闪烁了一下，低着头沉默不语。
江灵歌也没有过多安慰，这天下本就没有不散的宴席，只是分早晚罢了。
平儿起身告退，刚将屋门打开，就看到两个小丫鬟守在门口，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像是在琢磨着有什么事情要不要说。
江灵歌扫了一眼她们，低声道：“进来！”
走在前面的那个跪在地上，小声说道：“王妃，奴婢两人刚才听说王爷好像有些不舒服，然后洛姑娘得到消息，已经过去了！”
江灵歌捏着被子一角的手微微握了握：“他好好的，有什么不舒服的？”
那两个小丫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听到江灵歌这样说，也不由得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举了。
两人低下头，对江灵歌拱手：“王妃，奴婢等人告退！”
江灵歌淡定的将床榻铺好，双眼微微闪了闪，她好像有一件事忘了和楚凉夜说。
明日就要出门，路上再仔细商量怕是来不及了。
也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江灵歌稳定了一下心神，转身出了屋门。
夜色寂静，空中像是蒙着一块黑幕。
月光洋洋洒洒的穿透黑幕照射下来，在绿荫上渡上了一层皎洁的光。
江灵歌走在通往后院的鹅卵石路上，耳边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她脑子里，一直在思考着该怎么将这件事和楚凉夜说。
毕竟她离开以后，这京城里面的四家铺子可能就没人来管了，虽然已经交代了几个掌柜，可人心隔肚皮，她哪里会知道以后这些人会做出什么来。
倒不如现在就做好一切的准备，将那四家店铺直接交给楚凉夜，然后换点儿跑路的现金，等她以后在外面找一个山水城镇另外发展。
想法是好的，但怎么也要和楚凉夜商量一下什么价位。
她本身就居住在后院，距离楚凉夜的书房也不算太远，实际上她想的这件事并不是什么急事，可也许刚才那里两个丫鬟的通知，还是让江灵歌放在了心里。
停在书房门口，原本守在门外的两个侍卫，这次恭敬的对着她行礼：“王妃！”
“你们王爷呢？”江灵歌顺着大门，向着里面的方向看了看，两个人如实回答：“王爷还在里面休息，刚刚洛小姐来了！”
江灵歌点点头，这些果然和丫鬟对她说的一样，她顿了顿脚步，这门，不知道是该进还是不该进。
满腹的思考，下定决心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
江灵歌想着想着，已经分开两人走了进来。
也许是因为有了前车之鉴，又或者是提前有人吩咐过，并没有人阻拦江灵歌的步伐，任由她一路直奔着书房的方向。
可是她想错了，刚走到一半，就见到书房门前不远的小路上，出现了两个小丫鬟。
那两个丫鬟堵主了路口，然后四下看着，像是还在给什么人望风。
见到江灵歌走近，两人连忙走上前：“王妃今日有什么事情，还是请明日再来吧，王爷今天累了，不见人！”
江灵歌扫了一眼两人，发现她们本来都是跟着洛云瑶的。
虽然不知道洛云瑶此时在打什么鬼主意，可是这样避人耳目的行为，也让她的心里产生了一些怀疑。
江灵歌淡淡的扫了一眼两人，嘴角微微绷紧了些，眉眼之中划过一道光彩，语气之中透着一点儿怀疑：“本妃找王爷有要事，让开！”
然而，那两人不退反进。
“王爷和我们小姐也在商量大事，王妃还是请回吧！”
江灵歌感觉到面前这两个小丫鬟强硬的态度，忽然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让那两个小丫鬟瞬间感觉莫名其妙。
月光之下，三人对峙在这一条小路之上，那两个丫鬟像是在极力隐藏着什么。
江灵歌冷声道：“再不让开，别怪本妃不客气！”
既然软的不行，江灵歌直接来了硬的，那两个小丫鬟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肩膀一疼，直接被人推开。
那两人吓了一跳，见到江灵歌想要往里面走去，立刻拼了命的抓住她的衣服，两人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带着一种狠劲，每个人都尽了全力。
江灵歌感觉袖子一紧，被人抓个正着，然而她只是无奈的扫了两人一眼，趁着缝隙的时候，只出了两脚，就将两人直接踢了出去。
毕竟她当年练了很多格斗技巧，别说两个小丫鬟，就算两个大男人也没办法近她的身。
江灵歌鄙夷的扫了他们一眼，大步来到书房门前，可是她看到窗户上晃动的两个人影，一时间脚步停下了。
因为站的极近，里面人的说话声江灵歌也能听的一清二楚：“王爷，我帮您脱了衣服就不热了！”
女子身影的人站在书房里面休息的小床旁边，身姿玲珑有致，一件件的薄纱从那女子的身上掉落下来，明显是已经脱掉了。
男子微微略显粗重的喘/息在房间之中此起彼伏。
江灵歌的身影，像是完全僵硬了一样，微微抿了抿唇角。
慢慢的挪动脚步后退，她不知道这种时候，自己是离开还是走进去。
满脑子都回想着当时楚凉夜说过的话，现在只让她觉得有些好笑，两人的身影慢慢重叠在一起，这一次洛云瑶是清醒的，再也不存在任何误会了。
她默默垂眸，脑袋一片空白，然后淡然转身。
夜风有些萧瑟的味道，一种莫名的落寞感在江灵歌的周身环绕。
果然，男人说的话都是偏人的，不过是一时的心中感触罢了，明明还是摆脱不了下半身欲求。
洛云瑶那么大一个美人，如今身体又已经好了，什么只有她一个人，那些话明显都是狗屁。
“滚！”
一个有些低沉，沙哑的声音从房间之中传出，江灵歌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她在那一瞬间回头看去，房间之中，洛云瑶的身影不知道被什么力道推开了一下，让她一下子撞在了旁边的桌椅上。
“呜……”
她闷哼了一声，却很快爬了起来，她低声说道：“凉夜，我只是担心你，你如今一定很难受吧，我能帮你，我能帮你的！”
她再次欺身上前，坐在小床上的身影微微垂着头，她看不见对方的神色，可是江灵歌却显然察觉到了什么。
这次，她丝毫没有犹豫。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会做出那种十分冲动的事情来。
一脚将大门踢开，洛云瑶明显没察觉这会儿会有人进来，而那两个守在外面的小丫鬟，此时已经重新冲到了江灵歌身后。
洛云瑶看自己的人来了，大声喊道：“不惜代价，将她带出去！”
其中有一个小丫鬟心中一急，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了一根棍子，直接冲着江灵歌的脑袋砸下去，可能对方并没有要杀了江灵歌的想法，可是那力道却重的很。
江灵歌感觉到危险，下意识的侧头躲避，然而，明明能够躲开的一招，却因为另外一个丫鬟抓住了衣袍，利落的动作顿了一下。
手臂一阵剧痛，脑袋是保住了，可是那棍子，却砸在了她本来就受伤还没有好的手臂上。
她都已经感觉的到，原本就好的很慢，在云深给她上好药物勉强愈合的伤口，被这一棍子砸的裂开了。
好在那里还在包扎着，外表并不能看出来什么，江灵歌一甩手，将那两个丫鬟甩开，摔倒在台阶下方。
没想到自己的丫鬟这么不中用，洛云瑶有些急了。
她看了一眼盘膝坐在床上，像是在运功压制什么的楚凉夜，突然轻笑了起来：“江灵歌，你就算来了也没用，王爷如今中毒了，中的还是十分烈性的药物，只有身为处/子之身的我，才能为王爷解毒！”
她大声说着，直接将目的喊了出来，江灵歌的动作一顿，一瞬间犹豫了。
她明白了，怪不得刚刚楚凉夜会有那般表现。
洛云瑶见到江灵歌还是没走，低声说道：“你是要看着他死，还是想要他好好的，若是第二种选择，你就赶紧离开这里！”
江灵歌的心，此事混乱成了一团，以往的冷静却强迫着她将那些混乱的思绪挤压出去。
看来洛云瑶为了今天这一步，已经准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
门口的两个丫鬟又重新爬起来，而这次，宋嬷嬷更是带了另外的几个粗使的嬷嬷走过来。
恐怕洛云瑶也害怕自己的心思被人发现，所以这次，是故意带着很少的人来探路的。
而宋嬷嬷带来的人就是后续的援兵，这两面的人一碰头，江灵歌就再也没有办法阻拦他们了。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在场足足有十几个人，江灵歌一个人哪里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洛云瑶十分得意的勾了勾唇角，那张满是风情妩媚的容颜上，划过一抹十分自信的色彩：“我不想做王爷的妹妹，若是不动手，这王府我早晚会没有办法待下去，王爷不是不负责任的男人，只要……只要我付出身子，他就一定会将我留在身边一辈子的！”
说着说着，洛云瑶的眼圈红了。
江灵歌也知道洛云瑶的话是真，如果今日生米煮成熟饭，那么，一切的大局就已经定下了。
门口被人围堵起来，宋嬷嬷害怕江灵歌跑掉挣扎，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洛云瑶从地上起身，再次走向床前，黑色的长袍已经被洛云瑶解开丢在一边，如今的楚凉夜，身上只穿着一件雪白的中衣。
他额头上冒着冷汗，像是在运功逼毒，那原本白皙的俊美面容，此时环绕着可疑的红润。
洛云瑶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王爷，别忍着好不好，云瑶一定会好好服侍您的！”
说话间，她忽然伸出舌头，像是楚凉夜的唇角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