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灵歌真的很想给楚斐然发个不要脸的奖状,将逼宫做到这样嚣张的份上,他也真是人才。
不过看样子,对方还没有泯灭最后一点儿良知,直接让人将自己的父皇给杀了。
“孽障,你被朕册封为太子,本就是一国储君,如果不出意外,等到朕百年以后,这皇位和江山依旧是你的,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楚皇这番话十分有道理,可是他却丝毫不知道内情。
那些事情都是楚斐然还没有当上太子以前布置下来的,一旦被楚皇发现蛛丝马迹,怎么可能还对太子信任有加。
对方动手是被逼的,完全被楚凉夜逼迫的。
楚斐然也不想解释这些乱七八糟的原因,他直接冷声说道:“父皇,你的时间不多了,当我抓到楚凉夜以后,有的是心情来对付您,劝你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毕竟您还年轻,如果安享晚年的话,少不了多少乐趣的!”
他丢下这番话,也懒得去听楚皇的大骂,甩了甩袖子直接走了。
江灵歌对楚斐然重新认识了一番。
如今掌握了所有优势的楚斐然,面上带着一点儿势在必得的傲气,还有一种盛气凌人的态度,本来就阴郁的眉眼更加阴寒,看上去多了许多戾气。
这段时间他必然也不好过,和楚凉夜几番角逐,暗地里也吃了不少大亏。
既然知道了楚凉夜人在哪儿,江灵歌心中也有了计划。
她刚想离开,外面却传来一阵喧闹声:“楚斐然,你放开我,让我进去,本公主要见皇上!”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江灵歌心口猛然一颤,她虽然没有忘了暮儿还在宫里,但因为在楚凉夜哪里知道她暂时无碍,所以就一直将担心压制在心里,如今听到正主的声音,说什么她的心情都没办法淡定下去。
暮儿的声音之中透着几分焦急,江灵歌忍不住掀开一点儿缝隙,看到敞开的大门外面,楚斐然抓着暮儿的手腕,将她的手高高举起,两人正面色不善的对峙着。
“公主殿下,这里不是你能擅闯的地方,而且,本太子的脸也不是你能随便打的!”
楚斐然的声音之中透着几分怒气。
江灵歌已经从他的话语之中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没想到暮儿居然会这般不理智的去打对方。
现在整个皇宫都被控制,如今和楚斐然对上明显会凶多吉少,就算暮儿是南祁公主,可现在也是个被抛弃的公主。
她对楚斐然来说几乎等同于普通丫鬟。
江灵歌心中着急,不明白暮儿明明十分聪明,又怎么会无法冷静下来做出这种冲动的事情。
她现在即便是看到一切,她孤身一人也没有办法在皇宫内保住暮儿。
“呵,太子殿下真是好样的,连亲王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您,居然被太子的人抓起来带入天牢之中,我现在就要见楚连浔!”
暮儿仰起头,漂亮的脸蛋涨红着,双眼狠狠的怒视着楚斐然。
楚斐然顿时笑了:“为何要抓他?就凭他是站在夜王那边的,没有杀了他,已经是本太子仁慈了,你说是不是呢,美人?”
他的话语之中透出几分调戏的味道,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暮儿的脸颊。
江灵歌听到这话,也怒了。
她早就知道楚斐然是个花花肠子,却没想到将主意打到了暮儿身上。
楚斐然低低笑了一声:“若是你不想让楚连浔死,就答应本太子一件事如何?”
暮儿瞪大双眼,明明憎恨的情绪在眼睛里面酝酿到了极致,可还是陈静下来,冷声问道:“说!”
楚斐然突然笑了起来:“难怪你这般担心楚连浔那小子,我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小子俘虏了我家小公主的心!”
暮儿秀美的眉头轻轻蹙起,嘴角紧绷着:“别问那么多用不着的,就说你有什么要求!”
楚斐然低声邪笑了一声:“哈哈,很简单,你嫁给我就好了!”
“不可能!”
暮儿想也没想就回了对方这句话,江灵歌躲在桌子底下,此时听到外面的对话甚至连心都揪紧了。
可是她现在不能出去,甚至不能露面。
楚凉夜如今正在危机之中,她不能再让楚斐然抓住他的任何软肋,而楚凉夜最大的弱点,是她!
不得不承认,这还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别这么急着回答本太子,本太子等的起,可是你的好世子却等不起了,我对楚连浔可没有什么手足之情,杀他对本太子来说,没有丝毫压力!”
他笑着背着手转身要走,暮儿凝神看着他的背影许久,就在对方差点儿消失在拐角的时候,她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嫁给你!”
江灵歌咬牙,只感觉心脏都跟着疼了起来。
没想到这么一段时间没见,暮儿的心居然丢在了楚连浔的身上。
虽然早就有了这种预感,可她却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居然让暮儿愿意为楚连浔做到这种地步。
要知道,毕竟她还有南祁公主这一层的身份在,她就算再没有后台,在西楚除了皇上也没有任何人能逼迫她做什么。
可是现在她居然自己亲口答应下来,她本来该逃离出去的枷锁。
楚斐然身形顿了顿,轻轻侧了侧头:“既然你已经答应下来,现在没有时间为你准备什么婚礼,今晚就将自己收拾干净,来本太子的床上吧!”
这话透着极致的侮辱意味,暮儿身影颤了颤,唇角都被她要咬出血来。
大门被护卫关闭,江灵歌眼前瞬间失去了焦距和视线。
轻轻的靠在洞口,她眉眼之中满是阴霾之色,就算楚斐然这话说的随意,可是对方却什么做不出来。
时间太紧了,她必须在暮儿出事之前将她保护好,如今楚连浔在太子手里,想必她一定不会愿意和她轻易的逃出去,若是弄不好,还会被楚斐然抓住更大的把柄,在得知她和暮儿感情之后,用暮儿威胁她和楚凉夜。
她立刻从底下通道之中离开皇宫,改头换面隐藏在人群之中,偷偷的向着世子府的方向行去。
转来转去,她忽然发现能够帮她的人,居然只剩下云深了。
隐身藏在世子府外不远的巷子里,她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终于看到府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雪白长袍的男子。
男子眉目如画,温润如玉,芝兰玉树的身影在眼光之下留下狭长的影子。
他步伐优雅温润,面色清冷没有任何表情,在府中下人的环绕之下上了马车。
突然间,他身影一顿,像是有什么预感一样,向着江灵歌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收回视线,对着前方的车夫摆了摆手:“去金华钱庄!”
那声音不远不近,却被江灵歌隐约听的清楚。
她微微睁大双眼,看着马车缓缓离去,直接悄悄隐去了身影。
金华钱庄的包间之内,云深目不转睛的盯着桌子对面的茶杯,垂下眸子看着自己被子里的差茶水,也不着急去喝,任由水面上的温度渐渐凉透。
他指尖捏着杯子,轻轻的摇晃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间,窗户上爬上来一个身影。
云深一愣,见到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十分费劲的抓着绳子往上爬之后,原本冷冷淡淡的唇角却不由得弯了起来。
他上前一步,跨步来到窗台旁边,一只手从上方伸下去,一把将江灵歌抓了上来。
江灵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随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直接坐在了云深对面的位置,不客气的一口将倒好的,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她轻轻挑眉,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云深低头喝了口茶水,静静说道:“最近一直跟踪我的人都有内力,你是唯一一个没有内力,还在远远观察我的人!”
江灵歌顿时笑了,没想到云深居然会观察的这么细致。
“不愧是博学多才的云世子,灵歌佩服佩服!”
一连说了两个佩服,江灵歌对着他抱拳行礼,云深忍俊不禁,仿佛只要看到眼前这个人,他的脸上就不会再出现任何属于冷漠的情绪。
“好了,你在这么紧张的时候还过来找我,必然是有什么要是,让我猜猜……又是因为楚凉夜对不对?”
“云大哥高明!”
江灵歌奉承了一句,毫不在意的拍着马屁。
云深苦笑了一声,拿着茶杯的手就是一僵。
“你要是欺骗我一下,我也许会更开心一些!”
江灵歌沉默,没想到事到如今,面前这个男人还一直执着这些。
然而,江灵歌虽然对云深很是信任,甚至说印象很好,把他当成亲人那样,却还是对原主十几岁以前的记忆模糊的很。
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又是因为什么,以前的江灵歌会对云深说出那样的话,惹的对方执念于今。
“感情这种事情,怎么能够欺骗的了!”
云深面色僵了一下,他忽然面色凝重的抬起头,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江灵歌:“可是,你当初对我说要嫁给我这种话,不就是等于欺骗我了吗?”
说实话,这锅她背的真的很不开心。
毕竟就连原主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梳理的清。
谁知道原主的脑袋抽成了什么样的程度,才会在小时候说出那样的话以后,还在长大以后非夜王不嫁。
云深面色白了白:“歌儿,我没有丝毫逼迫你的意思,只是实在不甘心,楚凉夜那边我一定会安排人去救援你大可放心,不过我还是想要多问你一句,你究竟因为什么才喜欢上了楚凉夜,又为何突然间就要嫁给他了!”
“这……”她哪儿知道啊……
她穿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夜王妃了,和楚凉夜没办法还纠缠不清,后来想要离开的时候,却又发生了那么多的意外。
可以说,如果没有夜未寒这个身份,江灵歌这辈子都不会对楚凉夜动心。
可事实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这种感情的事情,江灵歌一向讲究的都是随心,她可以原谅楚凉夜以前犯下的错误,却不代表会原谅以后的。
所以只要她还喜欢楚凉夜,楚凉夜还在乎她的一天,他们的感情就存在一天。
这就是她最简单的看待感情的法则。
“感情这种事,还是要讲究缘分的吧,也许我和云大哥有缘无分,就不要过分强求!”
她仰起头,目光凝视着云深的双眼。
“我相信,云大哥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感情的!”
“你忘了对不对?”
云深猛然抬起头,那眼底的情绪浓郁的仿佛要溢出来一样。
江灵歌尴尬,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说实在的,她确实算得上是忘记了。
“看来我猜的是真的,当年发生的事情你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也不记得我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的!”
闭上双眼,云深的面色白的仿佛要透明了。
这个好似优雅画卷一样漂亮的人,眼底露出浓浓舍受伤的情绪,以往的那些温润,隐忍,仿佛要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江灵歌已经接二连三的了解到了无数真相,可却发现,她不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就比如,她不了解云深。
她只记得当年的江灵歌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可是她了解的太过片面,根本不足以了解全部。
“我……我确实忘了,可是……”
还没等江灵歌说完,云深苦笑了一下:“好了,我懂了,可是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件事!”
江灵歌微微一愣,不由得抬头看向云深。
云深语气凝重的看着她的双眼:“若是将来你把所有事情都想起来了,我……”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我有身孕了!”
江灵歌同样打断他的话,将自己的心事说了出来。
然而,这一句话,却像是让云深受到了重击一样,唇角颤了颤,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幽幽的问了一句:“这次是真的?”
“是真的,千真万确,我有了楚凉夜的孩子,今后也会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所以,也不希望……”
“嗯,我答应你!”
云深像是无法忍受她说出打扰那两个字来。
“这种话,以后我一个字都不会再提,最后一次,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他像是下定决心,再对她保证什么。
可明明对方已经答应她了,可江灵歌却感觉心口有些酸涩的感觉,这种感觉没有来得,十分突然又让人猝不及防。
可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楚凉夜陷入重围的事情,我昨晚就已经听说过了,他是被楚斐然利用楚连浔引过去的,不过好在,现在楚连浔已经被救了出来!”
江灵歌微微屏息凝神。
“楚斐然那边安排了多少人?”
“大概整个西城区包围了一万人,而楚斐然今晚打算不顾百姓的性命,直接冲杀进去,所有人生死不论!”
“好狠毒!”
江灵歌突然想到上次发生瘟疫之时,楚斐然采取的手段,那个太子殿下放浪不羁的外表之下,居然还有这么狠毒缜密的心思。
“如果楚凉夜在意百姓的命,就必须在对方行动之前离开那里,但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云深直接冷静的下定了决断。
江灵歌仰起头,目光凝视着云深的双眼:“世子手上有多少人马?”
云深笑着摇头:“不多,能调动的勉强有一千人!”
在楚斐然封闭的城池之中,还能调动一千人马,已经足够让人惊叹了,毕竟这时候不同往日,楚斐然胜券在握,京城之中几乎所有不属于他势力的人马都被铲除或者控制起来。
而在这时候,能够调动出来的这一千人,都必须是死忠,还有提前就藏身好的。
“如果硬来的话,对方一万人马,和我方一千多人对上,咱们绝对没有任何胜算!”
云深点头,看着江灵歌冷静分析问题的神态,眼底多了几分痴迷的色彩。
不过那神色稍纵即逝,片刻间就归为平淡。
“世子帮我个忙吧,煽动人心,就说今晚太子开口说要剿灭西城区所有人,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她抬起头,紧盯着云深的双眼,目光之中透露出一抹肃杀之气:“反正,越乱越好,好浑水摸鱼!”
云深点点头:“好!”
他拍了拍手,外面立刻进来一个手下,那人看了一眼陌生的江灵歌,一脸诧异。
不过他什么没问,听到云深的交代以后,立刻离开去执行任务。
“还需要我调动人马吗?”
江灵歌尴尬的摇了摇头:“不用,今日我会来,并非是让云世子付出什么代价的,你能帮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云深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润平和,他仿佛已经看出来了,若是再纠结下去,怕是江灵歌以后会再也不愿意见他。
因为她的疏离都是表现的十分明显的,和她亲近和不亲近的人,几乎一眼就能看的出来。
“好,只要是你的决定,都好!”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已经凉透了的茶杯上面,水面没有丝毫涟漪,就像是他此时的心情一样。
江灵歌如坐针毡,感觉到气氛有些变化,她直接站起身:“云大哥,告辞!”
云深也没有停留,起身让自己的手下直接将她送到了楼下,在避开所有人耳目的情况下,把江灵歌顺利安全的护送离开这里。
看着空空如也的包厢,云深捏着杯子的手背青筋毕露,曾在何时,自己以为能够看开一切,放下一切,却发现他想要放下的事情从来都在他的心口上悬着。
怎么可能忘了他呢?
怎么能忘了!
啪嗒一声,云深脸上的温润尔雅再也不复存在,一双眸子里的光华隐约浮现,杯子从指间落下,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圈的茶渍,而杯子的主人却在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下午的时间,皇城之中谣言四起。
太子殿下带兵驻守城西的事情早就众人皆知,而这要攻打城西的消息一传递出去,原本安静的西城开始一片混乱。
那边到处都是百姓的民居,不少人拖家带口,收拾行囊要逃离哪里,而一直关注这边动作的楚斐然,哪里能够允许。
一条命令下来,城西被整个封锁起来,百姓们怨声载道,官兵之间也有人不满造反,一切的混乱由头,逐渐开启。
原本被困于其中的楚凉夜听到这些消息,双眼之中不由得流露出一抹惊喜来。
几个手下驻守在一个不起眼的院子外面,两个农妇从屋子里面走出来,为首的那个面色有些难看:“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离开,现在太子殿下要封了城西,怕是要带兵打进来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死多少无辜的人!”
影七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你只管好好照顾里面的伤者就好,只要度过这一劫,将来少不了你们的好处,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就算有银子也要有名去享啊,你们还是快走吧!”
“再废话,你们不要命了吗,窝藏罪犯也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那两个妇人顿时不敢出声了,几人也是没有办法,因为身边带着伤患,只能勉强躲在这里。
那妇人端着水走近房间,其中稍微年轻一点儿的看着床上此时浑身是伤的人不由得皱了皱眉。
除了那张俊美的脸还能看,楚连浔全身上下全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好在天气已经逐渐冷了,不至于太过容易发炎。
“这人究竟犯了什么大罪,怎么被弄成这样!”
老妇人让那年轻的去外面在多打一些水进来,而随行的一个会些医术的属下随着影七走进房间来,影七拿出一盒上好的金疮药递给旁边的属下:“先给他换药吧,争取今晚能够顺利离开,不要浪费了王妃娘娘争取来的一个机会!”
“是!”
那属下让老妇人站在旁边,轻轻解开了昏迷之中楚连浔的胸口的绷带。
血水不知不觉间从里面透了出来,就在琵琶骨的地方,出现了两个血肉模糊的血洞,深可见骨。
那人动作十分利落的将药物重新敷在伤口上,见到依旧没有清醒的楚连浔,不由得皱了皱眉。
“伤势太过严重,如今身体已经发热,光靠外伤的金疮药根本不行,需要尽快的找大夫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