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思索着这一切，宁义神情游走于虚幻与现实中。
而在远远的东塔沟谷口处，却出现了旗帜翻转，尘土飞扬，朦朦迷离中，显然后金军队的大批人马，已经滚滚开来。
秋阳已然悬挂于谷口，尽洒道道晨辉，宁静幽深的山谷，似乎要历经一次劫难。
迎向缕缕光芒的寨墙上，居中而立的宁义，对于眼前的状况，他面似静水，心中毫无波澜。
后金的军队，如此甚嚣尘上的疯狂行为，他感觉统帅阿敏老哥，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单指这种横冲直闯的带兵法，整治下丽岛还可以，倘若不是顾及到大牛兄弟的情面，早使你魂归故里了，宁义静静想着，还给阿敏翻起了历史。
阿敏，为老努尔哈赤的弟弟，舒尔哈齐的次子，是与皇太极为同堂兄弟，看似没有摸到后金权利的巅峰，不过这老小子却属实厉害，几乎把整个大东北给折腾遍了不说，又给大明的小弟丽岛，活活给打残了。
宁义静立于寨墙上，搜索记忆的时间稍有些长，他手下的众将士，不免有些沉不住气了。
对面的后金军队，明显已经进入了炮击射程之内，点燃引信轰隆一声，请出东塔沟便就是了。
大明将士人人心急，眼睛紧紧盯向敌阵，只能等统帅宁义发布号令的同时，有人悄悄捅了捅大牛。
始终站立在宁义身旁的大牛，本不想打扰大哥沉稳平静的好心情，但自己多是无法，谁让自己与宁义大哥，自小手拉手一起长大的呢。
“大哥，是该开火了么？”
“哦，命令部队等一等，我看清楚情况后，再来安排。”宁义仍就风平浪静道。
“大哥，可够最佳射程了？”大牛眼见后金的军队，已经越过了炮火最佳射击区。
“不急，命令喊话，告诉后金军队，快速退回至峡谷口，否则开炮！”宁义仍然注视起前方，一眼不眨道。
”大哥……”
围聚在宁义身旁，不只是大牛一人，领队，令兵，卫兵等等，不下小十几位的弟兄，闻听一阵阵迷糊：这打的什么，还有如此的打法？
既然迷糊了，先迷糊一会儿，令兵不管这些，拿起宁义给研制好的大铁皮扩音筒，嘴小口大，这阵给喊的：
“后金军队听好了，我家统帅发下话来，快点回撤到峡谷口处，否则大炮地伺候！”
寨墙上的众大明将士听了，不敢笑，纷纷捂嘴低头，憋得一阵阵高烧发晕。
如果一旦开兵见仗，如此这般下去，还不由碰面喝点茶水，聊聊家常理短，该有多么完美？
跳脚干着急没法，见主帅宁义依然静立不动。
但见对面的后金军队，似乎没有听得清楚，或许是警告无效？
旗帜翻飞，滚滚尘土飞扬，依旧缓缓向寨墙推进。
“大哥，可快动手吧？”
大牛虽是不识得字，但看到旗帜的颜色，总能分辨得清。
红边蓝底的旗帜飘荡，就差点没分辨出上面所绣的，虫不虫，蛇不蛇了。
哪知大牛的话音刚落，只见后金军队翻云覆雨般，瞬间上下竖立起了铁盾，几乎变成了一只大的铁盒子，罩住了上百人的先头部队。
铁壁铜墙，罐头人？
众大明将士见了，很明显失去了一次绝佳的战机，无不心存惋惜，却悄悄目视起前方，并无一人多言，而大牛终于忍不住了。
“大哥，军心要紧，莫伤了众将士的斗志啊！”大牛急着拽起宁义的甲摆，晃动出了声响。
“啊，兄弟你……珂其格格教你说的？”
确实令人吃惊，若是从大牛嘴里说出此种话来，认可打赌输了吞月亮，也不可能使人相信。
“我……我……”大牛吞吐着，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但宁义心有苦衷，却无法在众人的面前，对大牛提及：
静等后金军队这么长的时间，一直未开炮，怕是分不清对方人马的旗号，如果一炮炸飞你的大舅哥阿济格，你岂不抱憾终身？
摊上个憨憨的兄弟，宁义气得笑了笑道：“哈哈，是时候了，阿敏老哥给咱送铁来了。”说着他挥手握拳。
手拿绿旗的令兵，无论战场上如何变化，哪怕是刀向他砍来，眼睛时刻不离主帅，这是合格军人的职责，瞬间令兵会意：所有火炮齐射。
绿旗高举，头顶一旋，飞快下落间，寨墙上共计大小七门火炮，早已经有序安放，一字排开，调试成为最快发射模式，可以说粘火就响。
“轰隆，轰隆隆……”
惊雷滚滚，连片巨响，瞬间震动宽厚的寨墙，似乎上下抖动，蹦了蹦。而再看向前方，火药点燃爆发，喷射出成团的滚滚浓烟，席卷了峡窄的山涧谷地。
烟雾过大，被炮火攻击的后金军队，具体情况看不清楚，不过在朦胧中，隐约可见。
盾甲方阵，前排如被浪击，滚动一涌，大小铁盾乱飞，上下一交错间，似乎硬生生给后金军队，推回了能有一丈来远。
众大明将士站在高高的寨墙上，看似静立观望，人人心里却惊讶无比，未料到大小火炮齐射，竟是这样大的威力。
以往在宁远城上，没少摆弄过红夷大炮，甚至于轰过老努尔哈赤者，也大有人在。
那种面对点，像从城墙上往下扔的一样，天女散花般，循规蹈矩的打法，砸伤了努尔哈赤，此事纯属意外巧合。
可如今的情形，却是与以前的状况，完全相反，用点来攻击面，靠的是利用无数的大铁球子，汇聚成一束束的爆发冲击力，可想而知被握紧的拳头，挨上一眼炮的滋味，该会是如何？
众将士感叹不已间，寨墙前方的烟雾还未退却，终于悲惨的世界又重现了。
面无表情的宁义，举起手，向空中狠狠一抓，又快速一松开。
令旗兵，这次省事，小旗向前一伸，保持不动就是了。
寨墙上各炮位，即刻明白，开始前置装弹，实施迫击炮式轮番轰炸。
“咣咣当当”，一顿大泥球子，狭窄的山谷中飞去，似乎下起了冰雹。
“哐哐当当……”红光频闪，炸出片片烟雾，峡谷里又模糊不清了。
东塔沟的寨墙这边，宁义与大明将士看不清楚，阿敏带的这支军队的具体情况。
只是隐约感觉到了，前方倒伏一地的后金军队，似乎全给炸死，或者是被震晕？总之，只是见到黑压压的一片，特别的诡异。
迫击炮似的泥丸炮弹，倘若总是发射下去，也是需要用银子来砸，是有不少缴获来的成桶火药，可是泥模外形又做又烧的，需要的时间确实较长，不保留些库存以备不时之需，显然是不行的。
寨墙上的两门重炮，现在正清膛降温过程中，要想再加入火药与铁丸，快速完成下一轮发射，显然需要一定的时间。
面对峡谷里弹丸炸开，土面与火药所形成的烟雾，看似越来越浓的情况下，宁义不得不高声喊起，发布号令。
“令兵，小范围点射！”
在这炮声隆隆的环境中，说话交谈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所以直到今日的炮兵部队队里，依然还是离不开令旗兵，这门看似简单，却作用巨大的兵种。
令旗兵，手中的小绿旗，连连指点向后金军队的阵地。
三人一组的各个炮兵单位，递炮弹的兵，看似拿起炮弹，举起递交给炮手，这么简单的工种，但他时刻注意着，令旗兵的一举一动，小范围点射的命令他一看到，瞬间给转化成手语，“咣咣”敲了炮手几下头。
“哦”，炮手明白了，悠着点来，瞄准点位后，再有节奏的开炮。
炮弹密度一旦下降，此时的秋阳又渐渐升高，入侵的后金军队阵地上，逐渐显露出来它的真面目了。
以前如被浪推，重叠凌乱，堆积如山似的铁盾，模糊成一片，现在终于看清楚了。
看似杂乱像被重炮攻击，而遭受到毁坏的铁盾阵，其实并不像宁义与众多大明将士，见到的那样不堪一击。
远远观望，正在缓缓向前移动且不说，显然已经是变换了战斗队形。
不仔细看来，后金军队阵地上的堆堆片片铁盾，似乎如犬牙交错，没有一点的章法可言，但确实隐现出了三堆，方方正正的大铁盒子状，古怪的造型。
“啊！”站立于寨墙正中的宁义见了，他瞬间明白了，自己昨晚为什么总是感觉出，有些不周与纰漏之处。
“坦克？”
也许是融合的记忆不到位，或者是以前的宁义，一直在高高的宁远城上，用上帝的视角，看不起这些批批片片的铁盾，但现在的宁义，确实忽视了这个问题的同时，他感觉到了珂其格格，还是比较可以的好姑娘。
珂其格格在东塔沟里，做为相当自由的人质，她绝对不可能，看不出自己的这点人马刀枪，昨晚上随意用她的本族语言，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一说，恐怕没有几人可以听懂，她没少与后金军队的来者见面？
确实是位好姑娘，倘若她昨晚带回去这里的情况，恐怕阿敏定会趁着夜色，如此这般的一攻击东塔沟，怕是不好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