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没到，杜陵梦如愿以偿睡着了。
他并没有进入自己的梦境。
想来这种情况也是可以预料的。
毕竟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杜陵梦曾多次听着音乐入眠，从来没有进入过自己的梦境。
他的计划是，万一不能进入梦境，在睡梦中失去意识，比醒着的时候滋味要好受吧。
这可是另外一种意义的死亡啊。
马赛克慢慢将他吞噬了。
他的身躯，从四肢到躯干，从皮肤到肌肉，从血脉到骨骼，慢慢被马赛克同化。
这种同化在只剩下一个骷髅头的时候戛然而止。
【孙笨：你干了什么，人类】
杜陵梦慢慢醒了过来，观察了一下自己的状态，乐了。
他的计划成功了一半，孙笨的计划也成功了一半。
他本来准备将自己的意识躲藏到梦境里，但是因为梦境可以躲，所以失败了。
但是因为Walkman的作用，他的意识被打包了，成了一种随时进入梦境的待机状态。
这一部分意识，成功避免了被外面的信息马赛克同化。
这也是孙笨计划的失败之处。
孙笨计划的成功之处在于，杜陵梦的确有一部分被信息马赛克同化了。
如果非要解释，就必须借用弗洛伊德的提出的精神构建的三部分，自我、本我和超我。
杜陵梦的意识也包含三个部分，其中一个浅表的意识就是自我，也就是被Walkman打包的那一部分。
他每次进入梦境，其实就是这一部分进入了梦境。
这一部分是大脑对外界的认识和眼神，用来处理一切与现实相关的事情。
另外两个部分则是通常所说的“潜意识”。
潜意识的第一层是一切欲望。
欲望并不是一个贬义词，而是一个中性词。
这一层会投射到最浅表的意识层，使意识产生各种情感。
潜意识的第二层则是杜陵梦从外界得到的所有信息的集合。
比方说，当他坐在公汽上往外看了一眼，得到了相当庞杂的信息，这些信息不值得注意，所以自我意识忽略了，但是这一部分信息会保存到潜意识的最底层。
这些从外界获取的信息在潜意识的最底层沉淀以后，慢慢形成对世界的认识，就是世界观。
世界观不会受到与欲望和意识的影响，反而会影响到欲望和意识。
但是，因为世界观形成的前提条件是观察世界，由于每个人生活环境的限制，每个人的世界观都是片面的，局限的。
在这一场意识被信息马赛克同化的过程中，杜陵梦的最浅表意识被保留，而所有的潜意识则被摧毁。
假设杜陵梦的大脑是一个硬盘，孙笨原计划全选然后删除，结果有一部分文件因为Walkman的占用，没有被删除。
杜陵梦想通了关键情节，笑了出来。
这可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
【孙笨：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刚才的表情应该是笑。既然如此，直接进行下一步吧】
破而后立，“破”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立”。
杜陵梦接下里的任务，就是从外面庞大信息流中重新选择信息，生成新的潜意识。
至于怎么生成，孙笨的方法不可谓不残忍。
经过学习，它把网上的具有相关性的人生经历串成线，编造了不计其数的不同的人生，然后让杜陵梦的意识逐一体验。
“你是要我死！”杜陵梦的骷髅头好像发出了吞咽口水的声音。“体验那么多次人生，即使不死，我也会疯的！”
【孙笨：请相信我，人类。每一次体验之后，我会删除你的自我意识，只留下潜意识，然后继续体验下一个】
“你还真是体贴啊！”杜陵梦毫不留情地反讽。
但是他忘记了，孙笨没有情感，根本体会不到他的反讽。
【孙笨：谢谢夸奖，人类！如果没有意见的话，我要备份你的意识了。】
【孙笨：可以开始体会不懂的人生了吗？】
【孙笨：是/是】
无尽的折磨开始了。
孙笨毕竟没有真实地在社会上生活过，无法分辨网上的那些经历是多么的离奇。
所以他的评判标准也来自学习。
经过学习，他定义了一个真实与虚假的判断标准，然后把判定为真实的那一部分事件随机组合成人生了。
其实那个评判标准并不是完全准确的。
所以杜陵梦经历的这人生，并不是百分之百真实。
这种不真实具体表现在两个方面。
首先，这些人生经历，太过于符合逻辑。
要知道，逻辑这个东西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只存在在理论中。
然后，这些人生经历，太过于理想化。
简单来说，就是不够接地气。
能在网上留下痕迹的，不会是社会最底层的人。
缺了这一部分人生体验。
幸好这一部分，原本杜陵梦的认知也来自于网上，因为他也没有经历过。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不同的人生，杜陵梦在这个空间的血肉和骨骼慢慢涨起来了。
在一次体验之后，孙笨删掉了新生成的意识，把杜陵梦的意识还原进去。
“卧槽，我究竟经历了什么！”杜陵梦看着新长出来的精神的身躯，忍不住问道。
在人生中经历了各种各样生离死别、喜怒哀乐，每一次经历，感觉可是真实的，只是那些真实已经沉淀到他的潜意识当中去了。
【孙笨：我发现一个不安的事实，人类。据我观测，这个空间的时间并不是完全静止的，此刻外面的时间还在流逝……】
“不是吧！”杜陵梦大惊失色，“外面过去多久了？”
【孙笨：大概两个小时】
“那还好！”杜陵梦略微放下心来，“我要打个电话。”
【孙笨：快一点，你打电话的时候这里的时间流速跟外界是一样的，会引起信息流的剧烈冲刷，我怕你承受不住。】
杜陵梦拨通了李思锐的电话。
“歪，三哥！我下楼倒垃圾，遇到一个熟人，被他拉到家里了，过一晚上再回来，我的电脑还开着，不要关了，我在跑程序呢。”
只说了这么几句话，信息马赛克冲刷过来，血肉又买了大半。
他赶紧挂了电话。
“我还要多久能出去？”杜陵梦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孙笨：不知道，我们都快一点】
“来吧！”
【作者题外话】：早更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