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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
陆霁白慌乱了起来,用手捂住绷带上渗出血的地方。
我趁机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将他推到一边。
“不劳陆总费心,反正死不了。”
陆霁白一副头疼的样子说道:“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话才能不带刺。”
说着一把将我抱起,就要带我去医院。
搞笑,我刚从医院回来,再回去沈薇估计都不会让我出医院的门了。
我连忙指着刚刚拿回来的一大包药说里面有替换的绷带和药。
陆霁白这才放下我,只不过强硬地要帮我换药。
我拗不过他便同意了。
反正伤口在侧腰,我自己也不太方便。
“你这几天没在家,是因为受了伤?”
“嗯。”
“怎么不告诉我。”
想到我给他发的消息他从来没回过,刚升温的气氛再次冷却了下来。
我没有回答,陆霁白显然也是想到了什么,没再问这么无趣的问题。
我们两个难得没有再针锋相对。
陆霁白收拾好了客卧,让我先去那间屋子休息,随后便沉默地打扫起了凌乱不堪的主卧。
躺在床上,一股疲惫感狠狠地席卷了我,很快我就入睡了。
半梦半醒间,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陆霁白拿着一个小蛋糕走了过来。
是我最喜欢的草莓味小蛋糕。
我以为是在做梦,看到陆霁白过来就伸出了双手。
陆霁白将小蛋糕放到一边,十分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头才抱紧我。
“我给你买了草莓小蛋糕。”
陆霁白声音轻柔地说道。
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甜食就会心情变好,陆霁白一直都记得我这个习惯。
我再也忍不住伤心,趴在陆霁白怀里大哭起来。
“陆霁白,他们都欺负我。”
我趴在陆霁白怀里号啕大哭,抽抽噎噎地诉说我的委屈。
陆霁白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一切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一样。
等我哭够了,陆霁白才将小蛋糕拿过来拆开。
我一口咬过陆霁白喂的小蛋糕,笑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又流了出来。
草莓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还是我以前最喜欢吃的味道。
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尖,很疼。
原来不是在做梦。
我的眼泪掉得更凶,大口地往嘴里填着蛋糕。
我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啊。
如果一切都是在做梦多好。
吃完蛋糕,陆霁白抱着我躺下,特意照顾着我的伤口。
我没有拒绝,就当这是最后一次吧。
哭得累了,我很没有安全感地缩在他怀里睡着了。
只是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我又发起了高热。
随着就是浑身的疼痛,我痛苦嘤咛的声音很快吵醒了陆霁白。
“江凝,你怎么了?”
陆霁白的手在我额头上探了一下,很快就被烫得弹开。
他抱起我冲进车库,一路往医院狂奔。
我感觉自己的病加重了,或许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忍着疼痛告诉陆霁白一个医院的名字,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哭腔。
就算一切都要结束了,我也想再见沈薇一面。
不然就算我死了,她肯定也会骂我的。
“都烧成这样了就别说话了!”
我很少见陆霁白失了分寸的样子。
上一次还是五年前我们分手的时候,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一次。
可是,他不是恨我恨得要死吗?
我感觉好累,已经听不清陆霁白的声音。
他将我送进医院时刚巧碰见沈薇。
一直以来她都是最了解我病情的人,看我状态不对很快就将我送进了急救室。
陆霁白在最后一刻拉住沈薇问道:“她不就是发烧吗,为什么要送急救室?”
沈薇只冷冷看了他一眼就佛开了他的手。
“小凝她得了绝症你不知道吗?”
“呵,我都忘了,陆总可是个大忙人,怎么会知道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呢,毕竟你还要忙着照顾外面的女人。”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进了急救室,独留陆霁白怔怔地站在外面,像是失了魂一样。
医院里浓烈消毒水的气味充斥着我。
我又捡回了一条命。
我听到陆霁白在向沈薇询问我的病情。
沈薇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她得了绝症,原本心情好点还能多活一点时间,自从你出现后,她的病情就开始加剧恶化了。”
陆霁白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你不是这个很厉害吗,那你把阿凝治好啊!”
“多少钱我都愿意给,我有很多钱的。”
陆霁白发疯一般在医院里大吵大闹,差点将半个医院的人都吸引来。
“你要是想让她死得快点,就继续打扰她。”
陆霁白止住了声音,无助地蹲在地上求沈薇救我。
沈薇火力大开地嘲讽道:“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你在外面找女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小凝受着病痛折磨住了院,现在知道假惺惺的了,我告诉你,来不及了!”
陆霁白无助地抱住头,呐呐道:“她怎么不告诉我,她怎么不告诉我。”
住院一周后,我才恢复了一些神志。
躺在这里死也死不了,还要听他们两个吵吵嚷嚷,烦都快要烦死了。
因此我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们两个吵够了没有啊。”
陆霁白和沈薇连忙扑过来,惊喜地看着我说话。
我已经很虚弱了,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我看向沈薇说道:“薇薇,我想出院了。”
我最讨厌医院了。
我不想生命的最后时间也是消毒水的味道陪伴着我。
沈薇还没说话,陆霁白就拒绝了我的要求。
“不行,不能出院!”
沈薇又要和他吵起来。
我这才看向陆霁白,这几天他也憔悴了好多,向来爱干净的他脸上长满了青黑的胡茬。
“阿凝,咱们住院,我已经在找医生了,你肯定可以好起来的。”
没有用的。
就算找来再厉害的医生,也只能让我痛苦地维持生命罢了。
我要每日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变得生活不能自理。
我不想那么痛苦又没有尊严地活着。
只一眼,沈薇就能明白我的意思。
她向来最懂我。
她将陆霁白推开。
“江凝的事还轮不到你管,她自己能做主。”
陆霁白崩溃大吼:“我怎么不能管,我是她老公,是最有资格管她的那个人!”
沈薇不想再和他吵打扰我养病,和我说了一声后就出去了。
留下陆霁白一个人在这就会安静点了。
陆霁白将我的手捧起来贴在脸上,有些扎手。
原本白皙修长的手此刻上面布满了青青紫紫的针眼。
他问我,为什么要瞒着他生病的事。
可是我从来没有瞒过这件事。
只是结婚后他基本上不回家。
每次见他,他身边都有别的女人,一丝一毫的眼神都没分给我。
不然他肯定就能发现我越来越消瘦的身体,越来越差的状态。
可他只顾着恨我……
我恳求地看向他,“陆霁白,让我出院吧,我不想留在这里。”
陆霁白握着我的手不断摇头。
他同样祈求着看向我。
“阿凝,我肯定能找到能治好你的人的,我们分开了五年,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
“求求你,以后我不会再惹你伤心了,你答应我这一次好不好。”
看着痛哭的陆霁白,我也没忍住流泪。
我觉得好遗憾啊。
我一直以为我会是那个和陆霁白走到最后的人。
我以为我们会结婚生子,到老年会步履蹒跚地相伴走在公园里看夕阳。
可是都没有。
陆家的破产,我把欠下的几百万的债务分开了我们。
我拼命地打工赚钱,想要早一点回到陆霁白身边和他解释清楚。
可是分开的第三年我确诊了绝症。
后来相见的我们又因为误会越走越远。
最终我还是出院了,趁着陆霁白不在医院守着的时候。
我让沈薇带我出去了。
我化上了漂亮的妆,穿上了漂亮的裙子。
我和沈薇一起来到了海边。
脚下的浪花一朵一朵地翻滚过来,我蹲下身子触碰。
“薇薇,等我死后,把我的骨灰撒到这片大海里吧。”
我妈妈的身子弱,在躲债的第二年就去世了。
我没有钱买墓地,妈妈就让我把骨灰撒到了大海。
死后,我想去找妈妈了。
半天,我才听到沈薇哭着说了声好。
“谢谢你薇薇,如果不是你,我早就不知道怎么撑下去了。”
沈薇蹲在我身边抱住我,冰凉凉的液体不断砸在我脖颈上。
沈薇又陪我回了一趟我和陆霁白住着的地方。
我把这里所有我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
我想在他的世界里消失得彻底一点。
出院后我的精神迅速萎靡了起来,平日里更是连动都不想动一下。
这天,我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以前的事情。
我给沈薇打了个电话,她立马就过来陪我了。
我跟她说了好多好多话,说着说着她就哭起来了。
我笑着给她擦眼泪,告诉她我只是去一个不会再有痛苦的地方去了。
最后,我还是给陆霁白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陆霁白在电话那边怒吼着问我在哪。
我等他不说话了才说道:“陆霁白,我想吃草莓蛋糕了,嫁给你我真的吃亏了,我都还没穿过婚纱。”
“我给你买我给你买,你现在在哪?”
“我在……”
只是,陆霁白或许再也听不到我的声音了。
番外:
陆霁白最终也没能听到江凝说出她到底在哪。
不过沈薇告诉了陆霁白。
陆霁白赶到时拿着一件漂亮的婚纱以及一个草莓蛋糕。
只是他来晚了,江凝再也看不到自己穿婚纱是什么样子,也不会再吃一口小蛋糕就原谅陆霁白了。
沈薇强硬地将江凝火化后的骨灰撒进了大海。
那天海上的风浪特别大,一同跟着去的陆霁白愣愣地看着海面看了好久。
他原本是想阻拦的,只是沈薇告诉了他江凝真正离开他的原因。
原来不是看他落魄才离开他的。
而是因为江父欠下了那么多钱,她不想连累他才忍痛离开的。
沈薇还说,江凝从来都没放弃过要回到他身边,所以每天拼了命地赚钱。
可是,江凝生病了,也放弃了重新回到他身边的念头。
不过上天眷顾,他们还是相遇了。
可是他做了什么呢?
他不断地伤害江凝,让她永远地离开了他身边。
他开始频繁地去海边,每次去还会拿着一个草莓小蛋糕。
等到独自吃完之后再沿着海边走。
他开始不断地自责自己弄丢了江凝,身边的人都劝他去看一看医生。
可他不去,他说身体上的疼痛让他觉得和曾经的江凝在经历同一件事情,只有那样才能离她更近。
因为不去看医生,陆霁白的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幻觉,开始对着空气说话。
他买了一件婚纱带在身上,走到哪带到哪。
偶尔清醒时,陆霁白就会看着婚纱痛哭流涕。
他把那个自己爱的,和最爱自己的人,永远地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