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赵刚，只见赵刚面色平静，但眼神中若有所思。
显然也从李云龙的抱怨中听出了一些问题所在。
顾云阳沉吟片刻，没有直接评论谁对谁错，而是笑着对李云龙说。
“老李啊，消消气。”
“你说的这些，我大概明白了。”
“不过，咱们八路军是党的军队，讲的是纪律和规矩。”
“政委抓思想、管纪律，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原则问题上，确实不能含糊。”
李云龙一听，眼睛瞪得更大了：“老顾！怎么连你也……”
顾云阳抬手打断他。
“你别急，听我说完。”
“但是呢，带兵打仗，也确实要讲究方式方法，得结合实际。”
“有些事，可能沟通上出了点问题。”
他话锋一转，问道：
“老李，你跟这位王政委，私下里好好谈过没有？”
“抛开工作，就说说各自的想法？”
李云龙愣了一下，梗着脖子道：
“谈？有什么好谈的？”
“他那一套大道理，我说不过他！”
“你看，问题就在这儿。”顾云阳点了点他。
“你不沟通，怎么知道对方怎么想的？”
“说不定人家王政委也有他的难处和考虑呢？”
“你以为就你憋屈？”
“他初来乍到，想开展工作，遇到你这么个刺头团长，他就不头疼？”
李云龙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顾云阳继续道：
“咱们当指挥员的，心胸要开阔点。”
“政委不是来跟你抢权拆台的，是来帮你、补你的短板的。”
“你想想，你把思想工作、生活管理这些杂事甩给他。”
“你不是更能集中精力研究战术、带兵打仗吗？”
“这是好事啊！”
“再说了！”顾云阳压低声音，带着点调侃。
“你李云龙多大本事？”
“还搞不定一个秀才政委？”
“就不会用用你的办法，把他拉到你的战壕里来？”
“让他理解你的难处，支持你的打法？”
“这可比你跟他硬顶高明多了！”
李云龙听着听着，脸上的怒气渐渐消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思索的表情。
顾云阳的话，似乎有点道理。
硬顶确实不是办法，反而让工作更难做。
顾云阳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站起身，对赵刚说道：
“赵刚，你去安排一下，让炊事班弄几个好菜，晚上我陪李团长喝两杯，给他去去晦气。”
赵刚立刻点头。
“好的旅长，我这就去安排。”
他转向李云龙，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李团长，你们先聊，我去准备一下。”
看着赵刚离去的背影，李云龙忽然咂摸咂摸嘴，对顾云阳说道：
“老顾，你们第二合成旅的这个赵政委……”
“看着好像不太一样？没那么多穷讲究？”
顾云阳哈哈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
“政委和政委也不一样嘛。”
“关键看怎么相处，怎么配合。”
“老李啊，听我一句劝，回去跟你那位赵政委好好聊聊，找个折中的法子。”
“都是为了打鬼子，有什么疙瘩解不开的？”
“你要是真把他当兄弟，他未必不能成为你李云龙的得力臂助。”
李云龙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行！老顾，你这话在理！哥哥我听你的！”
“回去就找那小子……不，找政委谈谈！”
“他娘的，总不能真让这点破事憋死！”
看着李云龙虽然依旧骂骂咧咧，但眼神已经清亮了不少的样子。
顾云阳知道，李云龙是听进去了。
他笑着搂住李云龙的肩膀。
“这就对了嘛！”
“走，先进屋，跟我好好说说你们团最近的情况……”
李云龙跟顾云阳喝了点酒。
又参观了一下第二合成旅热火朝天的训练场面。
看着那些崭新的坦克火炮，眼馋得直流口水，心里的憋闷倒也消散了大半。
第二天一早，他便带着顾云阳塞给他的一些罐头和香烟，心满意足地踏上了归程。
顾云阳那番话，在他脑子里转了一路。
回到新一团团部。
刚进门，就看到政委王克正坐在桌前，眉头紧锁地看着一份文件。
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是李云龙。
便站起身，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带着点公式化。
“团长，你回来了。”
要是搁在以前，李云龙多半会不咸不淡地嗯一声，然后各忙各的。
但这次，他想起顾云阳的话，硬是挤出一个不算太自然的笑容，主动开口道：
“啊，回来了。”
“老王，看啥呢？团里没啥事吧？”
这一声老王，让他明显愣了一下。
自从他上任以来，李云龙要么叫他政委。
要么干脆省略称呼，这么带着点熟络意味的老王，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他推了推眼镜，语气缓和了些。
“没什么大事，就是旅部刚发下来一份关于加强部队纪律的文件，我正在研究怎么落实。”
“哦，部队纪律，这是大事，得抓好。”李云龙顺口接了一句。
走到桌边，把手里拎着的罐头和香烟往桌上一放。
“喏，从老顾那儿顺来的，尝尝鲜。”
王克看着桌上的东西，又是一怔。
李云龙以前偶尔也会弄点东西回来，但这么直接放到他桌上，还说是尝尝鲜，更是头一回。
他有些迟疑：“团长，这不符合规定吧？”
缴获要归公……”
“哎呀，什么规定不规定的！”
李云龙大手一挥，故作豪爽。
“就这点东西，咱俩私下分分，还能犯多大错误？”
“再说了，老顾又不是外人，他送的，不算缴获，算朋友心意！”
“拿着拿着，别跟个娘们似的磨叽！”
王克看着李云龙那副爱要不要的架势，又看看那些罐头香烟，心里明白这是李云龙在主动示好。
他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人，知道有时候过于死板反而会激化矛盾。
他沉吟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那就……谢谢团长了。”
“谢啥！咱俩谁跟谁！”李云龙见王克收了，心里一松。
感觉这沟通的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
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掏出烟，想了想，又递向赵刚：“来一根？”
王克摆摆手：“谢谢团长，我不抽烟。”
李云龙自己点上火，嘬了两口，烟雾缭绕中。
他看着王克，尝试着用顾云阳建议的语气说道：
“老王啊，上次那个伏击计划的事，我后来想了想，你坚持要请示，也有你的道理。”
“毕竟咱们是正规部队，不能太随心所欲。”
王克没想到李云龙会主动提起这茬，而且态度还这么平和，甚至带点自我检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