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凌此刻正在荟八方招待京城一众最有名的媒婆。
八个媒婆,各有拿得出手的,撮合过的姻缘。
有把瘸子嫁给武馆少爷的,有把瞎子嫁给绣坊公子的,有把不能生育的嫁给了三代单传的……
八个媒婆,嘴巴不停地说着自己的“辉煌战绩”。
姚青凌端着茶杯磕着瓜子,听说书一般,兴致勃勃地听她们讲演,眼睛闪闪发亮。
姚青凌在后院见八个媒婆的事儿,一会儿就传到了前面楼。
前楼人来人往,很快那些来采买的人都听说了,姚青凌打算把自己嫁出去。
盛大河进了荟八方的大门,看着里头热闹,跟着就兴头来了。
他装客人混在里面,听他们比较货物,突然就听到姚青凌要嫁人的事儿。
“啥?我妹子要嫁人?她那孩子都没过百日宴呢,嫁给谁?”盛大河嗓门大,这话一出来,更叫店里热闹了几分。
肖平峰结束了修仓库的活儿,已回到荟八方,他现在与夏蝉、刘掌柜共同管理荟八方。刘掌柜管前院和算账,夏蝉管进出货,兼管四家粮油铺子,肖平峰跟以前一样,主要是维护秩序,和后院仓库。
他现在的手下也比从前多了,大家都叫他肖总管。
肖总管也不知道姚青凌这是何意,好好的平白给人递嚼舌根的料,铺子里闹哄哄的,那些客人买了东西也不走,就在那继续聊,肖平峰真想就地开个茶馆,将这些人都请到茶馆去慢慢聊。
肖总管一眼看到盛大河,眉头拧了拧。
他挤过人群,将盛大河拽到人少的角落:“盛老大,你这不是添乱么!”
盛大河看热闹不嫌事大,嘿嘿笑着:“姚娘子真打算要成家了?诶,她是为了给她那孩子找个爹吧?”
肖平峰一脸无语地瞧着他,盛大河眼珠子咕噜一转,胳膊捅了捅肖平峰,然后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头发:“你看我怎么样?”
“她对我也算是知根知底,我娶她,绝不嫌弃她儿子,我——”
肖平峰眼白都快翻到看不见了,真想说,要不然撒泡尿照照镜子呢?
肖平峰忍无可忍,从齿缝中挤出话打断他:“盛老大,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夏蝉端着茶点盘子经过长廊,一眼看到盛大河,盛大河也看到了她,当即就抛下肖平峰,笑嘻嘻地跑过去:“夏蝉丫头——”
夏蝉直接对他翻了个白眼,根本不理人,端着盘子径直去厢房。
盛大河脸皮厚,不在乎热脸贴冷屁股,屁颠颠地跟在她后面:“夏蝉姑娘,送茶呢?”
夏蝉斜他一眼:“你来干嘛,又来找我家小姐的麻烦?”
“欸,夏蝉姑娘,我今天来是给她赔罪的。不信,你去瞧瞧外面牛车上堆的东西,都是京城没有的好东西!”
“我家小姐才不稀罕。”夏蝉说话后,扬着下巴高傲地往前走,任由盛大河说什么都不搭理他。
盛大河也不在意,一直跟到花厅。
一眼看到那些个媒婆,顿时瞪大了眼。
穿着花里胡哨衣服的媒婆,头上簪花,手拿团扇,涂着鲜红的唇脂,像打量一块上好的肉一样瞧着他,看着就叫人头皮发麻。
这些个老货,能介绍什么好男人?
盛大河大步进去:“走走走,都走。”
他把人赶了个一干二净,回头在姚青凌另一边的座椅一屁股坐下,“你要招亲,找我就好了,找这些个老货浪费那个钱?”
他顺手拿起一个大苹果,一口啃下去。
姚青凌早几天就收到消息,说盛大河的船就要靠岸,这时候看到他也不意外。
姚青凌懒得开口,慢悠悠地剥花生。
花生壳子落了一地,连裙摆上也沾了些碎屑,她抬手掸了掸,继续瞧着院外的梅花树赏景色。
盛大河看她不冷不热的,知道她还生气呢,咳了一声:“妹子,之前的事情对不住。我是诚心来跟你道歉的。你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回,以后我定以你马首是瞻。”
从前盛大河从来不会说这话,他防着姚青凌,抢他的钱抢他的人,更不甘心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可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下来,他是服了。
姚青凌冷笑:“我可不敢。”
盛大河拎起茶壶给她添茶,双手捧着茶杯递到她面前:“你敢你敢。”
心里想:这世上,就没见过比姚青凌还有胆色的女人。
姚青凌淡淡扫一眼那茶杯,没接。
盛大河显然不是个有耐心的,他捧了一会儿,将杯子放下来,开始没话找话:“在给孩子找爹?”
他在肖平峰面前敢胡说,可对着这张娇嫩的脸,心里却突突,没敢将自己送上前。
姚青凌道:“码头的仓库,瞧着如何?”
盛大河见她终于肯跟他说话了,连声道:“好,好,好得很!”
“既然认可,就把尾款给了。”
盛大河:“……”
他终究没在姚青凌这边讨到什么好脸色,好在他怀里兜着银票,讪讪地把银票给了。
青凌叫夏蝉送客。
盛大河就这样,兴冲冲地来,灰头土脸地走了。
肖平峰将牛车从后门送进来,几个人围在那儿,看牛车上装着的东西。
刘掌柜拿起一只红釉花瓶,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脸色凝重:“这是……益州官窑的瓷器。”
官窑瓷器,皇室贵族才有资格用。
楼月恼怒起来:“这盛大河,怎么随随便便就闯了个祸。这若是被人知道,小姐不就——”
她骂了几声,发现众人都在看她,她捂着嘴不敢说了。
姚青凌从刘掌柜手里接过那花瓶,触手光滑如脂,红得如火一样耀眼,没有一丝瑕疵,怪不得是贡品。
“盛大河急着跟我赔罪,想讨好我。在他看来,什么东西好就收什么送我。他不怕皇室,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干出那事。”
她的语调平静,没有丝毫慌乱。
夏蝉问:“小姐,要怎么办?”
这种东西不管藏在哪里,都像藏了个致命杀器,就怕识货的看出来,招来祸患。
可要是就地摔碎,或者扔河里毁尸灭迹,又觉得可惜。
这种东西,整个窑一年也就出这么一个,是无数工匠耗费长年累月的心血,耗费无数材料,才制作出来的。
窑上出一件精品,往往被视为祥瑞,奉送皇上使用。
青凌已经见识过宫里的那些猫腻,再也不会觉得,皇上用的就都是好物。
这东西,连盛大河都能搞到手,说明在门阀世家,官员贵族手中,早已不是稀罕物。
“刘掌柜,再找找,有没有什么是贡品的,挑拣出来,一会儿告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