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醒了,在里面动呢。”青凌说。
蔺拾渊只觉生命的奇妙。
他稍稍用力,与里面的那只手,或者小脚互动。
他抬头问:“疼吗?”
他难以想象,肚子里有这么大一个会动的小玩意儿在里面动胳膊动腿,是什么感觉。
他能想到的是,在战场上,被刀被长枪挑破肚子,肠子露在外面……
他不敢往下想了。
姚青凌看着他新奇又敬畏的表情,心知这个男人不会错了。
她说:“孩子很有活力,踢得有劲儿就会疼。有时候睡觉呢,他里面醒了,一脚就把我踢醒了。”
蔺拾渊抬头看她,眼睛里露出疼惜。
他轻轻抚了抚她肚子:“轻点。”
青凌的唇角翘得高高的:“不过大多数时候他很安静,很乖。”
蔺拾渊紧张的神色缓和了些,但手掌还是贴着她的肚子。
里面那只不知道是小手还是小脚,依然贴着他的掌心。
他舍不得离开。
“小姐——”夏蝉捧着做好的小孩衣服进来,看到蔺拾渊,声音戛然而止,盯着他落在姚青凌肚子上的大手。
蔺拾渊看她一眼,从容不迫地收起手掌,淡定的坐在炕沿。
夏蝉把孩子衣服递给青凌看:“小姐,您看这样式好不好?”
既然说不听,她只能选择无视了。
青凌拎着衣服展开,布料柔软丝滑,为了防止磨蹭到婴儿娇嫩的肌肤,没有绣任何东西,袖子衣领的缝合处都做得特别精致。
青凌说:“做得真好看。”
夏蝉说:“就是我做得太慢,绣房那些人做的我不够放心,在花满楼那边又定了一批成衣。到时候两边比着,哪边好就用哪边的。”
青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忙这忙那,做亲娘的没有为孩子做一件衣服。
她点头:“你做事我放心。”
夏蝉留下小衣服,又出去了。
她想在孩子出生前,再赶紧多做几件。
白天没时间,晚上就熬夜做。
被当了一会儿隐形人的蔺拾渊这时从怀里掏出一对小银镯子:“给他的。”
他本想送长命锁,但问过首饰铺的掌柜,说小婴儿下手没轻重,若不仔细看着,会勒着自己。
掌柜推荐手镯,而且是银手镯。
“戴银子会皮肤白。小孩子嘛,白白嫩嫩最好看了。而且银子能试毒。”
便是试毒二字提醒了蔺拾渊。
姚青凌生了孩子以后,不代表在侯府就太平了。
她的孩子也一样。
多一个心眼,多一份安全。
青凌捏着小小的镯子打量。
最简单的款式,一只刻了“平安”两个小字,另一只刻了“健康”。
字体刚劲,不像是首饰铺子的做工。
姚青凌:“你刻上去的?”
蔺拾渊点头,两人的目光一起落在那镯子上。
这镯子是他自己制作的。
他还没学会再复杂一点的款式,等以后练好了,再给她做一对金镯。
“我很喜欢。”青凌笑着收下了。
蔺拾渊等姚青凌睡着了以后才离开的。
走之前,他交代聂芸:“姚青凌生产时,府中应该不会太平,务必保护好她。”
聂芸看他一眼,嘴唇微动了下,没说什么,点头。
南境有那么多漂亮的女人,便是主帅之女也青睐于他,可将军谁都没看上。
这姚青凌不但是个结过婚的妇人,还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将军怎还如此喜欢?
就说样貌也不是最好看的,在聂芸看来,姚青凌的美貌还不如将军。
聂芸从蔺俏那儿听说过一些关于姚青凌与蔺拾渊的故事,可是,与他有过过命交情的女子也有不少。
聂芸想不明白。
但这也不该是她管的,她来的时间尚短,不了解姚青凌此人。
待日后大概能看明白吧。
聂芸看着蔺拾渊离开,只在他离开后,目光才露出些许落寞。
之后的几日,姚青凌就不出门了。
就算走动,也只是在院子里走走。
怕突然要生了,来不及赶回府中。
生产时要用到的东西,楼月和夏蝉都早早备下,何茵反复查验过,连被子的每一寸都用手摸过一遍,确保没有藏针在里面。
这一日,御史夫人递了帖子,带着礼上门来看青凌。
两人许久未见,御史夫人还是那么爽利,嗓门也大。
她指了指青凌的身材,再看自己,笑哈哈地说:“我瘦了,你胖了。”
青凌瞪她一眼:“你还真会戳我心窝子。回头我生了就瘦了,你等着瞧。”
御史夫人笑着说:“我是忙瘦的,你是在这福窝里幸福胖的。”
她想到了什么,握着青凌的手压了压,说道:“幸好你没有留下跟展行卓凑活过日子,妹子,你和离是对的。”
跟周芷宁那种女人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那不得被欺负死。
周家的人恶毒,得势的时候如此,落魄了依然恶毒,不改本性。最可怕的是,这女人就像毒虫,怎么都不死。
青凌一脸疑惑:“是出什么事情了?”
她留在府中,铺子里的事都交给得力的丫鬟们去做了。
如今她院子里,除了何茵与聂芸,还有几个是刚买进府不久的小丫头。
楼月和夏蝉都只说铺子里的事情,其他外界的大事都不说了,怕她情绪激动。
御史夫人摆了摆手:“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那周芷宁,听说在司农寺被人下药,差点毒死了。她从司农寺出来了,如今又住到新府去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御史夫人太讨厌周芷宁,以至于说完这话不忘翻个白眼。
傻子都知道,周芷宁被下毒只是个说辞。
他们也知道,以周家的罪孽,周芷宁在司农寺干点杂活不能平息民愤,就再造出个“下毒”的理由,让她看起来苦情一点。
配上她那娇弱可怜的演技,那一张脸蛋,总能换来一部分怜惜同情的。
被蛊惑的百姓们会说“她都被人下毒了,贪腐的是她父亲,跟她有什么关系,再说她还是官奴婢,依然是贱籍”。
姚青凌眼睛轻轻动了下。
周芷宁早就从司农寺出来了,这事儿她知道。
只是连外界都知道……是周芷宁不打算躲藏了?
想来是大长公主要对付她,把她给逼出来了。
大长公主的用意,应该是要用周芷宁私下从司农寺出来,躲避刑罚为由,再将她关进去服苦役,免得她兴风作浪。
但周芷宁棋高一着,敢对自己下毒。
周芷宁虽是官奴婢,却也是朝廷重臣之女,是要犯,司农寺的官员怕她死在里面,不敢收她。
周芷宁又有信王,陶五公子那些个贵胄给她撑腰,她无所忌惮!
只是,周芷宁回到新府去住着干什么?
蘅芜别苑虽只是别苑,却比新府气派多了,伺候的奴婢也多。她居然不要那奢华的安乐窝?
说到这时,御史夫人神色复杂,她道:“皇上下了旨,展行卓要回京了。”
这次不是回来述职,是回来做户部侍郎。